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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王春梅。
曾经,她无数次的降低要求,说服自己。
在这个家,破衣服是王春梅给她的,剩饭也是王春梅给她的,床上的棉被也是王春梅抱给她的……
而纪永华他们对她只有忽视,不管你饿不饿,也不问你是冷是热。
至少,至少有一个人眼里是看得见她的。
她知道这样也是不对的,可是她能怎么办?
一个连自己的名字都写得歪歪扭扭的人,她又能怎么办?
她能去哪儿?
谁又能带她去哪儿?
她也不是没想过逃离,可王春梅一个笑脸,一碗好吃的,又轻而易举地把她勾了回来。
爸爸,妈妈,哥哥,弟弟。
这些像是钉子一样钉住了她的手脚。
纪冰垂眼,看向碗里的那块排骨,想起了王春梅问她想吃什么的时候,那种语气和神态。
恶心,实在太恶心了。
忽然,身侧的男人动了下,手肘不小心碰到她。
纪冰猛地站起身,头脑突然一阵眩晕,她单手扣住桌面,甩了甩头,又清醒了几分。
“你干什么?”对于她的举动,王春梅垮下脸,语气不满。
纪冰半阖着眼,盯着她,眸中一片死寂。
而后,踢开凳子,发出‘嘭’得一声响,抬步往卧室走。
女人在她身后嘀咕了句,“哎呦,太瘦了,屁股小了些。”
王春梅立马道:“她年纪还小,多养养就好了。”
她像是一件货物,买家在挑剔她的瑕疵,卖家再解释弥补。
生怕这件货物卖不出去。
纪冰僵硬的步伐倏然停下,回头,怒瞪着他们。
那双猩红的双眼毫不遮掩。
女人撇嘴,“脾气还不小。”
王春梅笑道:“以后生了孩子,脾气自然就收敛了。”
没用,毫无用处。
她像是混在狼群里的一只猫。
愤怒的双眼,不满的怒吼,对他们来说压根看不上眼。
想打你就打你,想不给你饭吃就不给你,想把你卖了就把你卖了。
你能怎么样?
他们像看笑话一样在看你,时不时的抓挠,根本无关痛痒。
一只猫,一条狗,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仅此而已。
大人才是这个家的主宰者,审判者。
孩子只不过是命令的执行者。
纪冰转回头,塌下肩膀,脚步踉跄地回到自己的小卧室。
关上门。
她站着不动,静默了几秒钟。
然后,开始脱衣服。
她捏着衣角,先是脱了红上衣。
接着是裤子,鞋子。
再换上旧卫衣和旧裤子,穿上不合脚的旧鞋子。
僵硬着,麻木着,颤抖着。
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
她把那套红衣和鞋子扔到地上,就这么站着,垂下眼,看着它们。
看着她的第一套新衣服,在她十八岁生日当天。
她握紧的拳头垂在身侧,脑袋又晕了下,一阵无法控制的倦意袭来。
晃了晃头,咬着口腔里的嫩肉,让自己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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