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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桂怡顺着班主任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正好看到隋洛文和燕决并肩从篮球场走过来。
隋洛文额发被汗水浸湿,随意地捋向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他脸上带着运动后的泛红和畅快的笑意,手臂极其自然地揽在燕决的肩膀上,身体微微倾斜,几乎半个人都倚靠着燕决。
更让陈桂怡心头一跳的是,燕决手里拿着一方干净的手帕,正微微侧着头,神情专注地抬起手,用那方手帕仔细地、温柔地擦拭着隋洛文额角和鬓边的汗水。
燕决的动作熟稔而自然,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隋洛文则微微低着头,嘴角噙着笑,任由他擦拭,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信任和……某种陈桂怡难以形容的亲昵。
陈桂怡从未见过儿子对谁有过如此主动照顾的举动。
燕决从小性格内敛安静,与人交往总是带着点疏离感,即便是和她这个母亲,也少有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
眼前这一幕,像一根细小的针,精准地刺中了她心中那团盘桓已久的不安。
自从燕决住校以来,他身上那种细微的、难以言喻的变化,都让她感到一种强烈的陌生感。女人的直觉,或者说一个母亲的直觉,在她心底尖锐地鸣响。
家长会结束,寒假正式开始。隋洛文和燕决不得不搬离宿舍,司机彭叔载着三人返回了熟悉的隋家。
这大概是隋洛文和燕决第一次对假期结束宿舍生活感到不那么情愿。
当晚,难得隋妙和唐明远都在家,加上陈桂怡、隋洛文和燕决,五个人围坐在餐桌旁吃了顿晚饭,陈桂怡最近在钻研粤菜,特意做了几道拿手的,酱香浓郁的豉汁蒸排骨、皮爽肉滑的白切鸡配姜葱蓉、清甜爽脆的蚝油生菜,还有一锅温润滋补的老火靓汤。
餐桌前气氛还算融洽。隋洛文尝了一块豉汁排骨,觉得味道不错,很自然地用公筷夹了一块放进燕决碗里,又提醒道:“这个好吃。你得多吃点肉,补充蛋白质。”语气熟稔得如同日常。
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被坐在对面的隋妙敏锐地捕捉到了。
隋妙不动声色地放下筷子,心道,罕见。
她太过于了解隋洛文。隋洛文从小养尊处优,被伺候惯了,别说主动照顾别人,就是自己的事都懒得动手。小时候精力过剩调皮捣蛋,青春期后更是浑身长刺,叛逆得很。她和唐明远想跟他多说几句话,他都是一副不耐烦、随时要顶嘴的样子。
她什么时候见过隋洛文对一个人这样耐心、这样细致入微地照顾?这简直超出了她对儿子的认知。这份耐心,恐怕对他们这对父母都从未有过。
饭桌上,唐明远对隋洛文提起过年的安排:“隋洛文,今年过年,我们去新加坡看看爷爷奶奶,然后转道去夏威夷看看姥姥姥爷。你跟他们难得聚聚,也该去看看了。”
四位老人畏寒,常年在暖和的地方定居。隋洛文一听,脑袋瞬间就大了。这可不是短途旅行,光是飞一趟新加坡就够呛,还要转夏威夷?他心里清楚,这两趟旅程走完,整个寒假都得搭进去。
“我不想去。”隋洛文直接拒绝,开始瞎编理由,“期末复习太累了,寒假我想好好休息,看看书。而且……最近肠胃总不舒服,坐长途飞机怕受不了。”他故意皱了皱眉,装出一副难受的样子。
其实,隋妙和唐明远本身也对长途奔波兴致缺缺,在他们看来,打理生意比陪伴老人更重要。隋妙正想顺着儿子的话找个台阶下,隋洛文却突然又抛出一个消息。
隋洛文放下筷子,表情变得有些认真,像是深思熟虑了很久:“爸,妈,还有件事……我不想出国留学了。我想试试高考。”
餐桌上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隋洛文身上。
隋妙微微蹙眉:“为什么?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吗?”
隋洛文硬着头皮开始论述:“时代变了啊,以前觉得海归吃香,现在情况不一样了。申城本地几所顶尖的985,像J大、F大,实力完全不输国外名校。而且我一直都在学常规文化课,基础不错,高考肯定能考上。到时候我就报金融专业,一样能学管理,不影响以后接手家里的事。”这个理由听起来还算正经,甚至颇为上进,应该不至于引起那两位的反感。
隋妙和唐明远对视一眼,没有立刻表态,似乎在权衡。
隋洛文看他们表情莫测,心里有点没底,脑子一热,又加了一句:“而且美国多不安全,我前段时间找人算了一卦,那大师说得可准了,他说我要是去美国,容易碰上枪击案,有血光之灾。你们听听,这多吓人啊……”
“胡说八道什么!”唐明远脸色一沉,厉声呵斥,“什么算卦大师,年纪轻轻搞这些封建迷信!还血光之灾?我看你是皮痒了!”
几乎是同时,一个带着急切和担忧的声音响起:“隋洛文,别胡说!”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唐明远的呵斥。
是燕决。
一时间,餐桌上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隋妙、唐明远、陈桂怡,都齐刷刷地转向了燕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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