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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纪人办公室内,庄兰溪和隋洛文同时陷入沉默。一时间,室内气氛暗流涌动。
隋洛文端起冰美式,喝了一大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下心头的烦躁。
这个时候,庄兰溪再次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不过,隋洛文,话又说回来,解约这件事,恐怕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隋洛文没说话,只是又灌了一口咖啡,转眼间纸杯已经空了一半。
庄兰溪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光洁的桌面上,颇有几分要叙叙旧的意思:“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
隋洛文依旧沉默,只是握着咖啡杯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些,指尖冰凉。他心想庄兰溪今天废话可真够多的。
但他当然记得,第二次见庄兰溪,就是他人生中最落魄、最潦倒的时候。
高三申请季结束,隋洛文offer不少,最终选择了哥伦比亚大学。离开那天,隋洛文没有要任何人送行,孤身一人飞抵纽约。在这种时候,隋洛文忍不住想,如果他和燕决还没有分开,燕决会来机场送他吗?脸上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不舍得让燕决露出难过的表情,可是,燕决心里最深那道伤疤,却是他亲手刻下的。
唐明远说到做到,彻底切断了隋洛文的经济来源。在纽约这座生活成本高昂的城市,高昂的房租、学费、生活费压得他喘不过气。尤其,他作为国际学生,打工兼职限制诸多,困难重重。
校内兼职僧多粥少,图书馆整理书籍、办公室打杂这种岗位,时薪低得可怜,连支付他那个小隔间的月租都不够。
校外打工,例如餐厅端盘子摇奶茶这些能赚到相对可观时薪的工作,都需合法工作许可,而他刚入学,根本不具备资格。一旦被移民局查到非法打工,轻则罚款,重则签证失效,遣返回国。
这种情况下,隋洛文只能铤而走险。为了避开熟人和可能的举报,他专门跑到皇后区甚至布朗克斯那些离哥大极远、环境复杂的街区,找些管理混乱、现金结算的小餐馆、洗衣店打黑工。每天通勤时间超过三小时,疲惫不堪,还要时刻提心吊胆。
再后来,隋洛文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看似体面又“合法”的工作——给上西区一户富裕家庭的孩子当家教,教弹吉他。他教得认真,孩子进步也快。结果两个月后,课程结束,那家人却找各种借口拖欠工资,最后干脆消失不见。两个月的辛苦付出,血本无归。
口袋里只剩下几个硬币,连第二天的饭钱都凑不齐。隋洛文站在天桥上,窗外是纽约繁华的夜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他无心欣赏,只感到绝望像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
就在那时,隋洛文鬼使神差地翻出了那张皱巴巴的名片——两年前,在《唱出新声》后台,那个叫庄兰溪的女人递给他的。
“如果你改变主意,或者对未来有任何规划上的想法,欢迎随时联系我。”
当时他只觉得是句屁话,差点扔掉,后来不知怎么塞进了钱包夹层,竟一直留到了现在。
抱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隋洛文用公用电话拨通了名片上的号码。庄兰溪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冷静依旧:“见一面聊聊吧。”
隋洛文声音干涩:“我不在国内,在纽约。不知道会不会不方便。”
“纽约?”庄兰溪似乎有些意外,随即道,“正好,我也在纽约。地址发你。”
隋洛文挂了电话,心中只有荒谬。谁会没事跑到纽约这种鬼地方旅游?
隋洛文按照地址找到那家位于曼哈顿中城的餐厅,没有进屋等待,就在街角找了个相对避风的地方,摘下背上的吉他。
冰冷的空气刺骨,他拨动琴弦,缓缓开口,唱起的正是那首《Whisper》。
再次演唱这首歌,却已经时移世易。
当初热恋,只想一股脑地把对另一人的满腔喜欢表达出来,现在味道变了,漂泊异乡的孤独,走投无路的茫然,以及……深埋心底无法言说的思念,在喧嚣的街头显得格外不合时宜。偶尔有路人驻足,听了片刻,又匆匆离去。
就在隋洛文唱到副歌部分时,庄兰溪出现了。她穿着剪裁利落的大衣,站在几步开外,安静地听着。一曲终了,她才走上前。
“歌很好。是原创吧?很有你的风格。”庄兰溪开门见山,“公司正在筹备一个面向海外市场的偶像乐队,Phoenix。缺一个能创作、有辨识度的主唱。你刚才唱的这首歌很符合概念,可以作为出道曲。”
隋洛文的心猛地一沉,几乎是下意识地拒绝:“这首歌不能卖。”
那是他给燕决的礼物,是他心底最珍视、最不容玷污的作品。
庄兰溪的眼神锐利如刀,语气没有丝毫波澜:“隋洛文,现在不是你跟我谈条件的时候。这年头,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俊男靓女,但真正的好歌、有才华的创作者,很难得。如果你同意,博艺在日后也会给予你最大限度的创作自由。否则……”
她顿了顿,不容置疑地向隋洛文陈述现实,“像博艺这样的公司,再找出一个符合条件的好苗子,砸资源捧红,并不难。你现在年轻,公司也刚好有这样一个空位,是很好的机会,如果再错过,我们两个之间就彻底没什么缘分了。”
冰冷的现实像一盆冰水浇下。隋洛文看着庄兰溪冷静到近乎残酷的眼睛,胃里饿得绞痛,心口也痛。
口袋里那几个硬币硌着他的掌心。他想起了空空如也的冰箱,想起了下个月就要到期的房租,想起还在申城时,那个他发誓要靠自己强大起来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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