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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不知道从哪兜捧水来,弹在弟弟脸上,还给他拍了拍,嘱咐道:“别这么懵,该清醒过来了。哥知道你身上的这些伤不好受,肚子也饿极了,不差这么一会儿了,等你心迹表明了,不管什么结果,哥哥们都带着你好吃好喝去。”
拍完用自己的袖子给春明擦。
春贵倒是知道说话费嗓子,流汗费口水,用响叶杨的叶子兜了点水来,让弟弟喝了。
喝完水的春明这会儿是真清醒了,目光格外地坚定,对哥哥们说:“知道了,你们快下山吧。”
临走前,春旺冲周劲家嘬了声哨,这是打猎常用的交流方法,听着像鸟的声音,其实是打猎暗语中的一种,意思是他们这边到位了,那边的可以过来了。
周劲一听就明白,忙同哥儿讲,春明已经在山上了。
付东缘这才同饮茶等候的李婶与鱼哥儿说。
经由葛大一事,李萍现在淡定多了,意识到婚姻大事上看准人有多重要。
一是要选靠谱,人品上过得去的,二是要选孩子喜欢的,不能凑合。
当初对葛大这人,没觉得多满意,就是觉得他勉勉强强,还凑合。哥儿呢,又没中意的人,对葛大也说不上多讨厌,就将他们凑一起了。
明眼的都知道葛大私欲重,是奔着他们家的钱来的,这一点李萍也知道,他要是能对哥儿好,给他花些钱也无妨,谁知他里头是个烂的。烂透了。
春明这人怎么样,李萍了解不多,哥儿这回吃了亏,也该长记性了。选夫婿,选相守一生,朝夕相对的人,最该睁大眼睛看清楚的是他。
他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这回李萍说什么也不插手了,她要哥儿自己看清楚想清楚之后回来告诉她。
鱼哥儿独自前往青石山。
付东缘见他不愿让人陪同,想叫二狗给他领路,他也拒绝了。
他说:“就这么一小段路,很好走。”
是啊,春明从东头来,要走荆棘丛生崎岖陡峭的一圈,他只要走最平坦最宽敞的一段就够了。
很好走,所以不用人领。
听见林子中有脚步声传来,在树下等候的春明忙直了,眼睛不住地往林子出口处瞥。
身子是想动的,他很想迎着那人再走去一些,奈何一条腿使不了力,一迈,他的身子就会歪斜,露出难看的姿态来,所以智将他控制着停在这儿。
鱼哥儿瞧见春明了,一出林子就看见了。
他一条腿微曲着,尽力地挺直腰板,可一使力,眉心就会不由自主地蹙起,然后额上冒出汗来。
明显是身上有伤,还要尽力掩藏。
走到近处,鱼哥儿再打量春明,寡淡的脸上竟漫出了一丝笑意,他笑着问春明,眼睛清亮:“不是被关了两个月,断水断粮么,怎么还长个儿了?”
从前看春明,只觉得是弟弟一个。两个多月不见,他竟比记忆中的模样要高大许多。
他站着他身前,要仰着头才能看清他面上的表情。
春明刚被父母关进柴房的那几天,确实断过粮,但后来哥哥们总是在夜里偷摸地来,给他送烤得外焦里嫩的野鸡,给他送铺子里买的烧饼与糕点,连最小的弟弟春田,也拿偷偷藏起来的鸡腿,隔着道窗户缝来喂他。
春明被哥哥弟弟们好吃好喝喂了这么久,能不长么?
只是近来,爹娘见他态度强硬,死不悔改,开始用鞭子抽他,还说替他相了个好人家的姑娘,礼金都谈好了,要他们俩成亲。春明死也不从,这才又开始绝食,准备拿命去抗争。
鱼哥儿说他长了,春明更在意的是他怎么知道自己被关起来的。
“你怎么知道我被家里关了两个月?”春明问。
“我自己探听来的。”鱼哥儿说。
别人告诉的与自己探听来的不一样。
春明清楚这两者之间的区别,不由自主地笑了,然后,缓慢又认真地说:“我在村里人面前,在我娘面前说的要娶你,是真的,我从前就心悦于你。”
鱼哥儿目光柔静得像水,轻声问他:“那你从前怎么不说?“
春明说:“我还以为我年纪尚小,还要在等等,可是后来……”他听到鱼哥儿和葛家结亲了,今年冬闲便要办婚事,只能将这些无处述说的藏起来。
鱼哥儿问春明他的情从何而起。
春明说,从前家里常叫他去买豆腐,他不爱去村里那个老赖家买,总要跑很远的山路,去他们村找他们家的人买豆腐。
每次去,都是鱼哥儿给他拿的,每次走,鱼哥儿都叮嘱他走路别用跑的,慢慢来。
别人总说鱼哥儿性子寡淡,对什么都不温不火的,娶进家里也不见得他会对你多爱护。可春明却觉得,自己喜欢的,就是他这样的性子,淡淡的,柔柔的,在他眼里就是会使他心潮澎湃。
“你就不怕我是个捂不热的?”鱼哥儿看着春明的眼睛道。
“不怕。”春明说。
在山下等了大半个时辰,也不知山上是什么个情况,蹲在地上等的三个堂兄弟,快要把他们蹲的地方的草薅秃了。
拿着草在那甩呢,耳朵尖的春旺突然听到了山上的一道嘬哨,忙起立,招呼边上的两个兄弟说:“阿明叫我们了。”
三个跑上山,到了位置,发现鱼哥儿早已回了周劲家,他们那傻弟弟春明蜷在地上,似是在哭。
哭也不是这个哭法,这长衫白的!花二两银子买的!一针一线可值钱了,别将它磨坏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被拒绝了也不能抱头痛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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