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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被拉得无限漫长,纵然是转弯之处,季阙之却也未减速半分。尖锐的石角划破衣裳,石壁磕磕撞撞,一片漆黑之中,他终于看到了跋涉峥嵘炼狱后的一点天光。
他终于再次见到了程蓁蓁。
她削瘦了许多,几日的封囚让她变得憔悴,向来爱漂亮的她失去了耀眼的光彩,绚丽的衣裙被污泥玷染,头上的珠翠不知被甩落了多少根,刺目的鲜血从她的身体中流出,晕染了一大片地面。
看来是白千仪提早一步找到了程蓁蓁,才将她救下,只是因为迟了不少,程蓁蓁身上遍布的伤痕叫人心惊。
她被白千仪珍之重之地揽在怀中,手心与白千仪和乐屹的手心相对,孜孜不倦地被传输着灵气。不大的洞窟挤满了数不清的元清宗弟子,他们都曾在程蓁蓁那里获赠过丹药,此刻正满脸忧心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幕。
听到动静,不少人纷纷抬起头来,却在看到季阙之的那瞬齐齐露出个克制的鄙薄神情来。
白千仪更是狠狠地别过头去,不愿再看他一眼。就连一向笑眯眯的乐屹,脸上也挂上了阴沉的神色。
“是……他来了吗?”程蓁蓁虚弱的声音在洞窟中响起,虽然没有提及姓名,但所有人都知道她口中的那个“他”究竟是在指谁。
或许在她被魔物囚禁期间,也曾无数次在心中默默地呼喊着那个人的名字,期望着他能尽快救到自己。
可是他终究选择了另外一名女子。
那声音中蕴含的破碎的希望,叫人听得心神崩碎,只想默默流泪。
白千仪攥紧她的手指:“是。”
为什么!为什么他明明伤害你如此之深,此刻你却仍惦念着他的踪迹,甚至在他出现的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他的到来!
说着,她咬紧牙齿,用着哀痛的语调道:“我们是朋友吗?是朋友,你今日就好好听我一句话,不要再见他了,好不好?”
程蓁蓁因魔物重伤,此刻的白千仪根本不忍心说出“他从来没有爱过你”这种太重太伤人的话,她只能把一腔怒意压抑在心头,对着程蓁蓁放缓声音道:“若你实在舍不得,那我也求你近几日不要再见他了,只要几日就好,你再与他相处下去,只会受伤更重!”
程蓁蓁却只是倚在她的腿上缓慢摇了摇头:“有几句话,我今天是一定要对他说的。”
因着受伤,她说话已经很吃力,此刻却仍一字一顿地竭力把话讲清:“我跟了他这么多年,陪他见过了天地无数风光,我们在低谷相互扶持过,也曾在巅峰携手共庆,我本以为我们之间是非彼此不可的。”
“却原来我不过是个替身,是个永远比不上正主的赝品,是个彻头彻尾的腌臜货。”
“我不想再这样了。”程蓁蓁透亮的眼珠蒙上了一层阴翳,变得混沌不清,“我想跟他说清楚。”
白千仪将嘴唇咬出血痕,她很想阻止程蓁蓁和季阙之的见面,最后却仍挨不过程蓁蓁的哀求,她吸了吸鼻子:“就这一次”
程蓁蓁对她露出个苍白的笑来,凄弱得像是在暴风雨中无所依着的小白花:“就这一次。”
她蝶翼般的睫羽轻垂:“以后,也绝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
好不容易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季阙之却愣愣地伫立在原地,一时不知手脚如何安放。
他本就不擅长安慰人,又刚做了对不起程蓁蓁的事,此刻心头只剩下一阵无措。
莹莹珠光照出一片天地,密不透风的环境中,所有人眼中的厌恶像是一把把利剑,狠狠刺中他千疮百孔的身躯。
直到程蓁蓁手臂无力地撑着地面,在白千仪的搀扶下虚弱地站了起来。
大颗大颗的泪珠扑簌扑簌地从程蓁蓁脸颊滚落,她竭力挣开白千仪的帮扶,手指狠狠拭去嘴角的血迹,踉踉跄跄,一步一步地走到季阙之身前。
季阙之尝试去扶她,却被她狠狠避开,甚至用力过大,一下子跌扑在地上。
季阙之张惶地想要将她抱起,却被她喝止在原地。
程蓁蓁手指扒住岩壁,一点点撑住自己的躯体,直到手指漫上了殷红,她也眉头未皱一分。
“季阙之,我只想问你一件事。”
“你选择了救她,所以在你心中,她终究比我更重要,对吗?”
季阙之没有出声,可他的沉默无形中像是确认了什么。
“哈哈哈,我懂了,我知道了。”程蓁蓁仰头凄厉一笑,宛若染上了血迹的红玫瑰,妖冶而又破碎。
她猛地拔出身上的长剑,朝着他的腰腹刺去,纵然是这种时候,她也舍不得让他毙命。
她只是目光死死逼视着面前这个她曾深爱的男人:“从今以后,我们情断义绝!”
“再也不要相见!”
此刻,另一边。
吃完烤肉、收拾完余火的丁鸢君和乔萦,再次踏上了返航的旅程。
听完小鸡仔的转述,丁鸢君百无聊赖地挥着根从地上捡来的树枝条,发表着对那边欲生欲死情节的点评:“是的,正常情况下,决裂以后接下来的剧情,就该是追妻火葬场了。”
“咦,师妹,什么……是‘追妻火葬场’?”乔萦歪着头,一脸不解,“是有个人叫火葬场吗?好奇怪的名字呀!”
幽静的甬道里,丁鸢君和乔萦结伴而行,不同于程蓁蓁身边众星拱绕的情况,这里只有她们孤零零的两个人,啊不,再加上一个小鸡仔。
不过从这里也能看到她丁鸢君的人缘有多差了,二选一,所有人都在惦记挂念着程蓁蓁的安危,一溜烟地跑去了那边。
“追妻火葬场啊,大概就是某人为了追求自己的妻子,把无关人都搞去火葬吧。”
丁鸢君一边回答着乔萦的疑问,一边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风云渐起,纵然她对记载自己愉快回忆的潼临峰再多怀念,大概也要到了离去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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