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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倒也没往心里去,直到有个部队转业过来的小伙儿举手问话。
“尹队,那要是登顶成功,是不有机会见到总理啊?”
问话的人叫刘耀祖,是个黑龙江人,这次来东北执行任务的时候大家都唉声叹气的,唯独他家离得近,任务结束还能回趟老家。
“何止是总理,你要是从山上下来了,那想和主席握手都不是问题。”
尹队说完,一连队友爆发出激烈的笑声。
“那我可岂不是真的光宗耀祖了?”刘耀祖摸了摸脑袋,又指了指江大川,“那大川哥有点亏,怎么当时不好好吹(气)呢?”
怎么当时不好好吹呢?
江大川握着手里的烤红薯,心里也在细细琢磨。如果自己当时认真点看待这件事,会不会过两个月能去藏区登山实测的一百多人中就也会有自己一份,能和总理或者主席握手的人会不会也有自己。
越这样想,他走得就越慢。
直到走在前面的袁文鑫回过头来,有点不耐烦地说了声:“天冷,哥,你能不能走快点。”
江大川心理不平衡,被催了以后更是烦躁,巴不得找个机会和袁文鑫吵上一架。
这是时局动荡人人自危的年代,虽然明面上没有人说,但是时局动荡,红色运动的风早就吹拂到千家万户。关于珠峰的测绘工作没有停止,足见其重要性之高。
只不过,他江大川的觉悟似乎还是晚来了一步。
从主大街回队里宿舍有点距离,穿过艳粉屯,还要经过东北耐火材料厂。材料厂是生产普通粘土铝制耐火材料和高铝制窑衬材料的厂子,前两年出过事,更名过后效益稳步提升。江大川路过的时候,瞅着一块崭新的牌匾。
他盯着牌匾没留神,好像不小心撞到什么东西,听到‘咚‘地一声,有什么人倒在地上的声音。
定睛一看,发现有个女人穿戴整齐地倒在血泊中,鼻孔里流出血,不到半分钟,血已经凝结在人中处,摸了摸鼻息,好像已经没有了呼吸。
本来准备去扶起女人的他顿时有点慌了神。
也就是说,地上躺着的那个还有一点点温热的身体,已经是一个死人。
反应过来的袁文鑫听到声音惊觉出声,回头看,看到的确实一年近四十的女人倒在在雪地里一动不动,旁边是一脸惊恐的江大川。
“要不先报警吧,叫警察来?”
“没用了,”江大川瘫软地坐在路面上,“我犯事了,刚刚探了下她鼻息,她已经没气了。”
“那也要叫警察来啊,”袁文鑫说道,“我先到附近的岗亭报案找警察大夫过来,要是真死人了,不也得报警?”
说罢,他起身。没有电话的年代,要报警必须徒步走到值班的岗亭或者派出所报案。
“我跟你说没用你听不懂是不是??”
“你报警,那我是什么?是不是就是罪犯了?”江大川不自觉地音量就大了几分,手心渗出细密的汗,上前一步,围巾掉在地上。
冷风灌入脖颈,江大川顾不上捡,只是打了个哆嗦,嘴里呼出一口热气:“我儿子,今年刚不到八岁,老婆前阵子还寄信说家里打了年糕等我回去吃,出了趟门我就是罪犯了你觉得这像话吗?”
袁文鑫看了一眼地上的女人,女人除了脸颊有血渗出,倒下的位置并没有新的血渍。他又望了一眼江大川冻得发抖的脸,颤抖道:“那放着不管,这样就像话吗?”
“你不能去。”江大川死死地抓住了袁文鑫的袖口,几乎要把他的袖口抓烂,“她已经没气了,你可以选择救一个死人,可我还有家,你不能选择救我?”
袁文鑫觉得他不可理喻,想把他甩开,两人厮打在一起。两人在慌乱之中踩到了地上掉落的围巾,双双摔倒。
“这场打架的结果就是江大川颈椎骨脱位高位脊髓损伤,下肢瘫痪。江大川失去了双腿,带着伤病退队;袁文鑫年纪稍轻,虽然只受到了一点,却从此被扣上了‘黑五类’的罪名。剩下的,你应该都知道了。”
听到这时,杨淞忽然有些说不上来她的感受。她很小就知道爷爷经历过十年浩劫,也怀疑过很多杨伊曼对这些事情守口如瓶的原因,还有那本缺页的回忆录,网上的流言,一度让她以为爷爷就是陷害江家家长的罪犯。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并没有让她觉得如释重负。
但事实却是,两个当事人在清算时回忆起那晚上的争执,异口同声地都会提到这么一个女人,但警察赶到时,茫茫大雪覆盖在街道上,干干净净的,好像什么都没有。
见电话这头的杨淞不说话,尹维问:“哭了吗?”
“没有,”杨淞低着头,把那颗黑色的玄武岩放在手心里,“只是一时间心情有点复杂,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后来的艳粉街她和尹维一起去看过,工业化的浪潮席卷全国,耐火材料厂的形势好转效益提升,在七十年代初实现了百万利润,也为工人们分配了住房。从红砖色的家属楼中还能依稀瞥见一些往日辉煌的痕迹。
再后来厂区的家属楼也荒废了,砖红色的瓦房成为旧工业时代的遗迹,大批职工子女搬离了31号楼,陆陆续续有精神病和流浪汉入住,直到女人的尸骨被挖出,成为名副其实的鬼楼。
“欸”杨淞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涩,视线也跟着朦胧了起来,就差一点儿思绪就要被带跑偏。
“那这些事情和泄密的事情有什么关联吗?凭什么证明江思雨就不是泄密的参与者?另一个嫌疑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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