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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光大亮。
工地上弥漫着一种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气息,那是一种混杂着紧张、敬畏与期盼的复杂氛围。
所有木匠师傅都早早地到了,他们不像往日那般谈笑风生而是默默地检查着自己的工具,眼神时不时地瞟向空地中央。在那里苏知意已经让人摆好了一排简易的木工案台。
不远处,苏大强顶着两个黑眼圈正在有气无力地清理着昨夜留下的木屑和刨花。每当有木匠的目光扫过,他便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他成了这片热火朝天的工地上一个活生生用来警示所有人的反面教材。
辰时一到,苏知意准时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依旧是一身利落的短打,那双清亮的眸子扫过全场。
“各位师傅,都到齐了吧。”她开门见山地说:“昨日我说过,今日要进行一场技术考核。”
木匠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个个屏住了呼吸。
苏知意指着那些案台说道:“案台之上都有一份小样图,画的是我们主屋大梁上即将用到的一种承重关节。旁边也有一份我提前做好的木料模型以及几块备用木料。”
“考核的内容很简单,”她环视众人,“一个时辰之内,你们要做的就是参照图纸和模型亲手将这个结构复制出来。谁能做得最标准、最严丝合缝,谁就是胜出者。”
她顿了顿,将考核的利害关系说得明明白白:
“我苏知意丑话说在前头。我的房子容不得半点瑕疵。所以只有通过今日考核的人才有资格参与我们青砖大瓦房核心木工的建造。通过者,我会正式聘为我苏氏工坊的一等木匠,工钱比照王三师傅在原来三十文的基础上再加二十文!”
“一等木匠?一天五十文?!”人群中出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这个工钱比镇上最好的木匠师傅还要高出一大截!
“至于那些通不过考核的……”苏知意的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我的工地也需要人手,体力活也缺人。大家可以继续留下来帮忙扛木头、搬砖石,工钱照旧一天三十文,绝不亏待。但核心的木工活就再也无权碰触了。”
这番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
她没有辱骂任何人也没有开除任何人,却用一道清晰无比的技术标准在所有木匠之间划开了一道鸿沟。
一边是高薪、能亲手参与建造神迹的核心匠人。
另一边则是与普通力工无异、只能看着别人建功立业的边缘人。
“都听明白了吗?若无异议,考核现在开始!”苏知意高声说道。
木匠们再无犹豫立刻各自找好案台,神情凝重地投入到了考核之中。
一时间,工地上只剩下锯子“沙沙”、凿子“笃笃”的声音。
然而,这看似简单的复制却难倒了在场的大部分人。
那些年长的老师傅习惯了自己的一套老手艺,他们总是不自觉地想用自己的经验去修正图纸上的结构,结果自然是谬以千里,做出来的东西与模型大相径庭。
一些年轻的木匠虽然没有那么多思维定式,但手上的功夫又欠缺火候,面对如此精密的尺寸要求总是顾此失彼,废了好几块木料也做不出一个像样的。
王大伯额上满是汗水,他比任何人都想做好这个结构以证明自己这几十年的手艺并非浪得虚名。可他的手太稳也太旧了。那双习惯了粗犷线条的手在面对这种需要精确到毫厘的新活计时竟显得有些不听使唤。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
当苏知意喊停时,大部分木匠都满脸通红、满心羞愧地放下了手里的工具。他们案台上摆着的大多是些奇形怪状、卯不合榫的半成品。
只有少数几人勉强做出了完整的结构,但那接缝处巨大的缝隙连他们自己都看不下去。
王大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放下了手中的工具对着苏知意苦涩一笑:“东家,老汉我认输了。我这双手太老了,只认得几十年的老路。您这通天的阳关大道老汉我是走不动了。往后我就给您扛木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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