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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五月的时候,已经开始炎热起来。
辞盈站在窗户前,长久地凝视常在谢怀瑾信中出现的那颗树。
树上的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了一轮,风一吹,落了满地,浅白粉色的花瓣混在一起,别样的不似人间。
可惜,可惜谢怀瑾看不见。
泠月已经从小碗那里回来,辞盈笑着问她为什么不多留一些时日,泠月说太打扰了,然后和辞盈说她每日需要看小碗和那夫婿恩爱,很幸福,看得人牙酸,于是还是回来了。
辞盈听笑了,轻声道:“上次见小碗和她夫婿,两个人就很恩爱。”
泠月摇晃着脑袋:“好似比上次更恩爱一些,女儿也很可爱,和小碗生的很像,特别是那一双眼睛,看着有股机灵劲。”
辞盈于是想起从前小碗同她说过的事情,小碗如今能这般幸福,她也很开心。
泠月翻着漠北那边寄来的信件,见辞盈都整理完了道:“主子,需要我先回去吗?”
看见辞盈和公子的相处,泠月自然明白两个人是和好了。
泠月有些唏嘘,不为辞盈和谢怀瑾的分分合合,只为时光残酷。
辞盈说:“先不用。”
“泠霜前两日来信说一切都很好。”辞盈又补充了一句。
泠月于是不问了,专心陪在辞盈身边,见辞盈拿针扎着小人,问:“主子在干嘛?”
辞盈说:“用木偶练一下针灸。”
泠月便明白又是为了公子,不知怎的有些牙酸,却看辞盈幸福的模样,心中也满足起来,泠月靠近辞盈,两人一同辨着穴位,等针扎下去时,泠月“哎呀”一声,辞盈被逗得哈哈大笑。
放在许久以前,辞盈也没有想过最后长久陪伴在她身边的人会是泠月和泠霜。
两个人扎着木偶,一直到夕阳西下,外面的闷热散去些,迎着黄昏的光,辞盈去往谢怀瑾所在的院子。
照例是针灸时间。
半个月下来,谢怀瑾已经能忍住扎针的疼,只在几个穴位时忍不住出声音。辞盈起初以为是针灸久了会没有从前疼,特意询问了徐云才知道,随着治疗的深入,疼痛的感觉只会增加。
那时辞盈沉默了许久,徐云见她模样,轻声说:“对于长公子的病而言,能感到疼痛是好事。”
辞盈不否认,她只是心疼。
心一疼,眼睛就泛泪。
她其实想和谢怀瑾说你大可以叫出来,不用为了她连这种事情都要忍耐,但她没有说,只是安静地看着谢怀瑾尽力吞咽下自己的狼狈,就像他从前和现在都不愿意让她伺候他穿衣洗漱。
辞盈帮着谢怀瑾维护一个重病行动不便之人的尊严。
她只是会在每次针灸青年回神后,死死地抱住青年。
她藏起温热的眼泪,藏起眉间的担忧,同谢怀瑾讲窗外的花,窗前的树,路上遇见的小鸟。
谢怀瑾总是眉目温和地听着,等辞盈讲完,两个人就长久地相拥。
辞盈没有哭,她后来总是不哭。
谢怀瑾看不见,但眼泪又温度,伴随着啜泣声。
她不喜欢谢怀瑾因为她无措地模样,她在某一天偶然现,她好像在从前的某一日突然确定了面前这个人爱她,且会长久地爱她,她甚至想不起来是哪个契机,或者说确切地因为哪件事情。
只是突然,心中就平静地涌出这个想法。
他们在相爱。
他们终于在相爱。
那些挫折和磨难化作星光坠落在过往的回忆中,有些成为乌黑的石头,有些成为璀璨的星河,就那样融合成回忆的一部分。
几日后,用晚膳时,谢怀瑾放下筷子又轻声道:“再过几日是朱光生辰了。”
辞盈那时并未意识到不对,她喝完一口汤后,给谢怀瑾夹了一些菜:“这几日朱光都不在府中,我问烛一烛二,他们说朱光将奄奄一息徐云带回来后就离开府中了,你最近给她派了什么任务吗?”
谢怀瑾说“没有”。
辞盈“嗯”了一声:“我想想生辰礼,对了,一直没有问你,朱光多大了。”
失明的青年垂下眸,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握住茶杯,他明明看不见,却看向辞盈的方向,声音很淡:“快到和墨愉一样的年纪了。”
那是辞盈并未觉得有什么,只谢怀瑾突然提到墨愉,她不由也有些沉默。
她轻声道:“你后来去看过墨愉吗?”
谢怀瑾说“有”。
房间内安静下来,辞盈抱住谢怀瑾,她听着青年的心跳声,不知怎么就闻到了悲伤的味道,苦苦的,瑟瑟的,和青年每日喝的药的味道很像。
“是衣冠冢,还是山崖?”辞盈继续问着。
谢怀瑾说:“都有。”
辞盈低声道:“那朱光这两年也一定有去。”
不再谈墨愉,辞盈谈回朱光:“还有几日是朱光生日?”
窗外的花树落了满地的花瓣,辞盈闻到一些花香,像外面看过去的时候,青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三日。”
辞盈想了想,给朱光绣了一只雀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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