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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攸说,陛下此次以这种方式解决北海之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在为整顿黄巾出身的兵马秩序。虽有北海被围,但黑山军并未被迁怒,照旧得到器重,因为比起士族私兵,他们更明白何为效忠陛下,何为因功封侯。
荀攸说,陛下于军中劝学,规范军纪,但并不强求他们非要在对敌的时候也去感化旁人,仍是以杀敌为先。
荀攸还说,虽然他公孙瓒来得迟,未必能在进攻关中之事上得个好位置,甚至未必能参与进这两方朝廷决胜出一方的大事,但朝廷的各方将领中,与乌桓人交战经验最为丰富的,莫过于他公孙瓒,又何愁不能占据一个特殊的位置。
……
“我应该,没有做错选择。”公孙瓒喃喃自语。
那就让陛下看看,他这辽东的突骑精锐,能在越境抵达青州之时,拿出怎样的表现吧!
无论是黄巾还是孔融,他都绝不会让人走脱!
……
而此刻的北海地界上,对于北方幽州发生了天子来使的惊变,还毫不知情。
“喂!”管亥搓了两把有些蓬乱的头发,叫住了从他那营帐前走过的一名小卒,开口问道,“我让你们趁夜去城前叫骂,做出佯攻的架势,做得如何了?”
这小卒人还哑着嗓子:“……骂也骂了,但那孔融就是龟缩不出。”
不仅不出,还像是看透了他们的算盘,为了保住士卒的体力,依然稳稳当当地就用那么些人守城。
管亥麾下的黄巾本就暴躁,一见敌军是这样的表现,更是火冒三丈,叫嚷得更为激烈。
结果孔融既已奔着拖延时间,能活一会算一会儿的打算,估计只把耳朵堵上,压根没有其他多余的表现。
“龟缩不出?”管亥怒目圆睁:“他出兵打我们的时候一点不犹豫,现在打输了被围了,就全当自己是个被我们围困迫害的铁王八了?他也不瞧瞧,就他这一出事自己从不扛责的习惯,谁会来救他!我等数万兵马,他又上哪儿来找人救他!”
“名士……人家是名士!”
管亥顺势瞪了一眼闻声赶来的张饶:“就你知道!”
就因为是名士,所以郑玄的长子会带领家兵与同门,前来解救孔融,哪怕被擒,也要被杜长恭恭敬敬地送至高密,送回到大儒郑玄的身边。
黄巾军还没因为这眼力不错的义释士人而得到夸奖,反而又被人上门来劝说放过孔融。
呸!孔融此人,虚伪而又无能,先冒犯到他跟前了,凭什么放过?
反正那个在洛阳重新登位的小皇帝,眼看也没这么长的手伸到青州来,就连劝降都只让张燕杜长带着这么一点的人,就想让他相信当今是明君,还不如干脆解决了孔融这个祸患,直接霸占了青州。
当今都能有两个皇帝,岂不正是比当年那“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时更为可笑滑稽的场面?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他管亥能做这数万人的统领,才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继续围!我倒要看看,这孔融到底能支撑多久!”管亥斩钉截铁地说道。见面前的小卒即刻就要去传信,他又将人留了下来,“等等!”
“再让两路人小心些办事,一路继续向城中挖掘密道,看看能否不靠着攻城打进去,把那乌龟从壳里揪出来,另一路,当心些援军。”
名士名士,张口闭口就是名士,但管亥心里也知道,近的地方,能有郑玄让儿子来救人,远的地方,也一定会有朝廷的兵马来支援的。
就比如说,张燕向冀州借粮,迟迟未归,应当已经听说了此地的情况,若再有孔融去信求援,谁知道会不会带着黑山军和冀州的兵马来讨伐他?
管亥想到这里,不免黑沉着脸色,补充道:“尤其要当心,西面冀州方向的敌人!多派些人手过去,让他们连青州都入不得。”
“我都说了,张将军不想和你们为敌,只是希望你们接受招安……”杜长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劝道。
“你说是你说,我只管眼前!”管亥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掉头离去,他麾下的青州黄巾也各自遵照着他的命令而去。
那些挖掘地道的,因趁手的工具不多,还看不出太明显的进度,但那些向西面增兵戍防的,却很是明显。倘若刘表当真收到了孔融的求援,还要出兵前来,一定逃不过这些士卒的眼睛。
而相对的,他们对于北面的把守监视,就要松得多。
谁让那北边的幽州,在黄巾起事后,屡屡传来的都是坏消息,又是贼人称帝,又是乌桓入侵,而那些从青冀逃亡向北的人,也再无消息传回,约莫是以为北边能避祸,却死在了北方的战乱之中。
就算真能出兵相助孔融,也必没有多少人手,说不定,还能让他俘虏来几匹好马。
却不知此刻的幽州兵马已过青州北方的渤海郡内,距离北海,已没剩多少路程了。这一行人绕路而行,贴着沿海的驰道匆匆赶路,几乎未能引起多少风浪。
可能,最大的风浪还是在公孙瓒的心中。
他昔年求学洛阳时,虽有岳父这位太守在背后撑腰,但谁人不知,他因生母卑微,生父早逝,与族人都扯不上多少关系,只能算是下等之人。这样的身份,在洛阳是混不太开的。
洛阳什么人风头正盛,自然是汝南袁氏这四世三公的门荫之下,那些出门都能挺起胸膛的贵人。
可现在,曾为渤海太守的袁绍已在洛阳被砍掉了头颅,反而是他公孙瓒正要走上一条建功立业之路……
“公孙将军。”
公孙瓒一声唏嘘,回过神来,“荀先生还有事要吩咐?”
“算不上是吩咐。”荀攸平静的语气,说出了一句最为冷冽的话,“聚集在管亥手下的黄巾,自觉自己本事不小,能割据一方,还请将军告诉他们,何为大汉的精兵。”
“不必在意他们的死伤?”
“在他们还是敌人的时候,不用。”像是想到了陛下先前的那份公文,荀攸又补充了一句,“弃械不杀!”
“好!”公孙瓒回头,先前的恍惚神情,已再不能从他的眉眼间看到,只有这被幽州风沙吹出的粗粝面容,映衬着稍显深刻的五官,“儿郎们,听到了吗?敌军——弃械不杀!”
“好!好!”
“都听将军的!”
“好——”
那一声声的“好”字,从行军的队伍一头,扩散到了另外的一头,传到最后已变成了一声声“杀”,仿佛与那弃械不杀的意思背道而驰,但公孙瓒知道,这需要传达的军令已至军中,他又何必在此刻纠正这些没必要的东西,降低了军中士卒的士气。
“走!”幽州骑兵的马蹄隆隆响起在了青州的土地上,也终于迟到一步地传入了管亥的耳中,让他被迫接受了一个可恶的事实,那就是孔融还真等到了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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