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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天邪令不比你们昆仑宽宏大量。”谢离啃一大口肉馅儿,摇头晃脑,“这才让你饿了两天,算什么,当年我师父每回传授内功,必先让我们饿上五六日,饿得眼前重影,走路飘忽,师娘再摆上一大桌好菜,练得是阴煞功夫,挨不下就死,挨下去也要断半条命,次次挫骨扬灰,才有今日。”
他道:“矫枉必先过正,林少侠谪仙一般人物,自然不能为五斗米折腰。”说罢神情忽然严厉,“废话少说,盘膝坐下,两手结印,按我口诀运气修练,你仔细着,走错一步便要走火入魔,轻则疯癫,重则筋脉尽断,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林故渊被他折腾的身体空明而内心龌龊,一耸鼻子,险些成了江湖上被包子勾入邪道的第一人,他分得清利害轻重,当即调息入定,谢离在一旁缓缓念诵心法口诀,他依照口诀,先将真气汇往丹田,渐渐散至四肢,再汇做一脉,聚于头顶百汇,感觉全身腾腾发热。
说要集中精神,谈何容易?腹中响如擂鼓,饭香肉香阵阵直扑鼻子,好几次不知不觉心思偏移,都被谢离一声低喝拉回现实:“专心,专心,我是来给你收尸的吗!”
内功练得剑走偏锋,一开始全出于对谢离的不服输,后来竟真的找到了关窍,全神贯注对抗心中一杆天平,反反复复折腾一整夜,直到饭馆打烊,最后一批醉汉互相搀扶着出了酒馆,谢离才放他起来。
林故渊只觉浑身毛孔尽皆打开,神思舒畅,一股雄厚气力缓缓升起,与原先明生心法之清明内息互成太极,在丹田转动集结。
他随手抄起一块红瓦,五指一攥,未用多少力气,那瓦却碎成粉末,从指间随风飘落,谢离眼露赞叹神色,道:“没看错人,确实是那块料。”
林故渊发自内心想谢他两句,话未出口,只听腹中咕的一声,百转千回,格外绵长。
谢离敏锐的扫向他的腹部,林故渊脸一红,刻意望向别处,装作听不见,他身形颀长,脖颈柔软,浑身紧致肌肉被一身黑衣愣是裹出了几分纤巧之感,整个人像一只浮在夜色里的削薄纸鸢。
谢离就不舍得让他挨饿。
他哈哈干笑两声,一拍林故渊的肩膀,飞身下楼,“走,带你去个好地方。”
说得好地方,却是后厨。
谢离轻车熟路的点燃一支蜡烛,边四处摸索边嘀嘀咕咕:“要说偷吃,我有的是经验,这种大店,厨子一般都得给自己留点存货,以备不时之需……”
说着撬开五斗橱的黄铜小锁,伸手进去,惊喜道:“有了!”
他弯着腰,变戏法般从那小橱子里端出一盘烧鸭,一碗肘子,一叠蟹粉酥油卷子,又取出一壶花雕酒,再往里掏时却没了,审视了一圈儿战利品,一张苍白的脸浮出顽劣的懊恼神色:“哎呦,全是荤的,对我的胃口,可惜我这属兔子的小友吃不得。”
他依依不舍的放下碗筷,摇摇头:“走,我带你去别家找找。”
林故渊站着没动。
谢离看他神色复杂,试探道:“不然你试试?”
林故渊不置可否,接过碗筷,拨了半碗肘子,一只鸭腿,低头扒拉的比谢离还快。
接下来几天,谢离带着他逛遍了洛阳城,哪里人多往哪里钻,酒馆,茶楼,大集,找个空档便让他背诵口诀,正着背完了倒着再背,常常上一刻还在茶楼听大鼓书,下一刻便被谢离逼着催动真气,硬是练就了一身装聋作哑的本事,眼看着那唱大鼓书姑娘两片红嘴唇开开合合,一个字也听不见。
练得是险恶功夫,每进益一层都像过鬼门关,硬着头皮往前闯,回过头才发现过的是万丈深渊,后怕,也只能一往无前。
昆仑派功夫从道家演化而来,规矩礼节极多,林故渊长到如今岁数,从未见过如此烟火气的练功方法。
谢离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皮相,但他对谢离就是有点莫名其妙的信任,练功练得累了,看见他宽阔的后背,禁不住想偎上一偎。
如此折腾几天,他又想出了新的招数。
林故渊被他拖着一路奔走,青天白日,飞进一座大宅院,里头幽静古雅,琴音悦耳,一间间独栋小楼以木栈道互为连接,院中仆役皆着素衣,林故渊一路走来总觉哪里不对,仔细一想,诺大的院子竟一个丫鬟也不见,往来皆是清俊的略带脂粉气的男子,看人先抬眼,说话轻柔,步履轻捷,说不上哪里怪异。
谢离拉着他伏在房顶,揭开瓦片,不用问就知道,又要听壁脚。
林故渊奇怪的瞥他一眼,谢离一脸不可说、无可说的神情,眼里藏着一点坏劲,朝下一指,道:“看着,忍住了。”
林故渊被他以各种惨无人道的方式锤炼了这些时日,已然百毒不侵,未曾多想,从那瓦片窟窿往下看,刷的白了脸色,耳畔轰鸣,混沌一片,再无思考之力。
房里布置素净,一眼先看见了半扇男子的裸背,健壮油亮,起起伏伏,身下雌伏着一条极白皙修长的身躯,左右手臂紧扣住床沿,一声不吭的在承欢,薄薄一层眼皮抖成了蝶翅,那人受不住似的偏着头,从额头到下颌划出一道硬冷折线,却是个年轻男子,细看之下,与自己竟有几分说不上来的相似。
林故渊气血上涌,呼吸陡然加快,望向谢离:“你让我看这个做什么?”
谢离笑容暧昧:“我想着那孟焦是断袖,找个相公,大约比找个美人受用,我没当过断袖,不知是何滋味,昨日来踩点,粗略瞧了一圈儿,这个最合我心意。”
他往林故渊后背一搭手臂,将他整个人罩在臂弯里:“感觉如何?”
“瞧了一圈儿?你一一看过了?”林故渊怒道:“好无耻……”
这三个字一个比一个弱,最后一个字吐出时已无力气,软绵绵的扒住屋脊,喘息沉重,再挪不开眼睛。
他心想:这真的忍不住。
接着孟焦就来了。
孟焦被谢离自创的古怪心法压制,许久不曾发作,蛰伏数日,乍然如洪水破闸而出,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一切,偏那床上的白皙男子原本一副被强迫的不屈模样,不知被碰着何处,低低嗯了一声,抬起上身,两条修长手臂攀上那扇后背,十根手指掐进肉里,从口中漾出好些断断续续的欢悦调子。
再到紧要处,浑身起了红潮,极痛苦的结住一双长眉,启动薄薄的嘴唇,整条脊柱蛇似的节节后弯,脖颈昂扬出美妙弧度,向破他身子的男人讨要一个吻。
林故渊知道孟焦厉害,凭着本能,昏昏沉沉要往谢离身边靠,谢离在这事上一向百依百顺,不肯让他受半点委屈,这回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攥着他的发顶粗暴的往后一拽,眼里起了杀意。
他语声阴沉刺骨:“故渊,忍住了,别让它驾驭了你。”
“你的内力能抵御它,破不了的是心魔,心魔只能自己扛着。”
林故渊整个人如被忘在灶上铁水壶,被热浪烤干了,壶嘴笔直笔直喷白气,他从模糊视野辨认谢离轮廓,在痛苦之际没来由一阵委屈——近不得,远不得,思念如山洪一般汹涌而至,低声道:“我不想忍,我想要,想要你。”
谢离额上起了汗珠子,从太阳穴挑起青筋,一路九曲回肠,突突跳进颈项两侧,暗沉沉的眼底滚着乌云浊雾,手上力气更大,虎钳似的掐着林故渊的下颌,仿佛目光是一条舌头,贪婪的在他那张清隽的脸上刷过一遍又一遍,哑声道:“你是我带出来的孩子,我一生只带你一个孩子,连这都做不到,就去死。”
林故渊在谢离和孟焦的双重折磨下忽然寻回一丝清醒,狠狠攥拳,专心致志与那横冲直撞的欲念相抗,出透一身热汗,双眼直勾勾盯着谢离——
谢离浑身散发阴煞气场,沉声道:“别看我,我早晚要走的,你要看着我后面的天。”
“人间与我两不相欠,故渊,别让我牵挂……”
这后面的林故渊都没有听,听不进去,他感觉内里有一股不肯服输的腾腾杀气,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从丹田向上延伸、集结,闹市练成的内功心法成了本能,在绝地奋起反击,奔腾汹涌,以恶制恶,叫嚣驱赶那孟焦怪力——
他不听,不看,远离一切颠倒幻梦,任凭大海水一般的雄浑内力奔涌而出,如山呼,如海啸,如一万匹奔马踏过荒原,以排山倒海之力淹没了那鬼鬼祟祟的孟焦蛊虫,孟焦节节败退,种种不堪欲望退至微不足道的一隅,林故渊两手在丹田结印,默念一个“收”字,万钧之势堪堪止步于假想中薄薄一页宣纸,耳畔咆哮乍然止息。
他平复呼吸,露出喜悦神色,惊喜道:“我胜过它了,我第一次胜过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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