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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薛怀义眼光渐渐深邃,不可捉摸,“明晚记得提醒朕去坤宁宫陪皇后用晚膳。”
名义上乃吃饭,实际上,或可称之为兴师问罪:他待审一审,这位义愤填膺指责他有悖人伦的皇后,到底不安分多少时日了。
新月伊始。
银杏围在方桌外布菜,余光依次转过缄默的帝后,心底无端发怵。
近来,王媖被情爱的雨露滋养灌溉着,无心其他,整个人钝了不少,一星半点也没发觉今夜饭桌上的氛围和其余时候有何不同,倒是在一心两用,思忖下一次待月西厢的日子。
“都退下。”
薛怀义不耐,放了碗筷,背往后仰仰。
一众宫女唯唯诺诺,单是银杏,心惊,碰掉了一个空碟子,正正好粉碎在薛怀义脚边。
“奴
婢……奴婢这就打扫干净……”
银杏着急忙慌蹲下,徒手去捡碎片。
骨肉匀称的手上,蓦然踩上一只靴子,没有很用力。
“别人都乖乖走了,你却在这六神无主的,莫不是……”薛怀义斜低着眼,“心怀鬼胎?”
将王媖的发簪传递出去以前,银杏没做过一件伤天害理之事,她不会欲盖弥彰;一切又来得太突然,没给她钻研撒谎的真谛的时间;她欲哭无泪,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呀!
鬼胎是王媖怀的,她尚且沉得住气,牵出几分笑打圆场:“这丫头就是笨手笨脚的,前儿剪坏了一盆花,臣妾还说她来着。银杏,你快出去叫个人来收拾利索,你就别再进来伺候了,洗把脸梳个头清醒清醒。”
期间不断给银杏使眼色。
银杏何尝不愿走,奈何自己这头一抽手,手背上蹬着的脚便更使劲,她疼得不敢轻举妄动啊。
“哦?”薛怀义怡然欣赏着银杏因疼痛而扭曲的脸,“她帮皇后鞍前马后时,可和笨手笨脚挂不上钩呢。”
他说得含蓄,扫过皇后银杏的眼神也暗昧,其实,就看她们主仆谁先撑不住露马脚了。
秽乱后宫是杀头的营生,银杏万万不敢轻易交代,额头同别得发硬的胳膊一同塌在地上,死咬牙关。
银杏坚持得下去,王媖就能挺住,冷静中暗含讽刺:“陛下是从哪吃了炮仗,到臣妾这儿来败火了,揪着一个宫女开刀。”
与其说王媖是胆肥了,非但有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与人暗度陈仓的能耐,且事到如今还敢讥讽皇帝,倒不如说她一直有颗叛逆的心,只是被前十几年的森严礼教压住了,等时机一成熟,宣泄与爆发如期而至。
反叛心太重的人,薛怀义不喜欢。
显然,王媖在玩火自焚。
“朕竟不知,皇后伶牙俐齿至此。”眼睛一眯,脚下一使力,“嘎达”一声,银杏的手指骨断裂了,旋即,凄厉哀嚎响彻正殿。
薛怀义一掀脚,冷眼相看那个滚成一团撕心裂肺的人,薄薄的唇承载着寡淡的笑:“欺君罔上,千刀万剐——你们,是在找死么?”
当他残忍地踩断银杏的手骨那瞬,东窗事发已成定局——王媖腿肚子一软,瘫坐在地,旁边是惨叫不绝的银杏。
错了吗?
她与谢琰,错了吗?
……她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薛怀义掸掸衣摆,此处挨过银杏,他嫌脏。
“来人,把谢琰叫过来,不要惊动其他人。”
生气之余,他看到了更具价值的东西:欲除掉王家,然苦于一时寻不到合适把柄,而皇后的背叛,恰如久旱逢甘霖,如若对此做一做文章……妙极了。
程胜办事得力,神不知鬼不觉地领来了谢琰,以至于进门看见王媖及银杏的惨状之前,谢琰都始料未及是图穷匕见了。
银杏疼晕过去,王媖也麻木不仁,脸上一会哭一会笑。
谢琰的心顿时碎成了一瓣瓣,心灵的痛苦映现到面部,他的两条乌黑剑眉低低地压在眼睛上,无限哀伤。
“心疼了?”
谢琰堂而皇之地眉目传情,薛怀义一览无余,碍眼,不为他染指皇后,实为这对男女公然挑衅他手中的皇权。
谢琰被慑住了,顿了顿,摇摇坠到地板上。
求饶?不,到这节骨眼上,求饶是最没出息的。当初既承了她的情,现在便该护着她,哪怕折了这条命!
“是臣一人肖想,陛下要杀要剐,尽冲臣来吧!”
这话,有些耳熟,对了,薛柔曾发表过。
“好一个痴情种,朕若不成全谢爱卿的一片痴心,不免显得朕铁石心肠了。”薛怀义拍手叫好,神态口气却急转:“来呀,把谢爱卿的眼珠子剜了。”
谢琰认了,深深望过失魂落魄的王媖后,以额贴地,叩谢隆恩:“臣谢陛下的大恩大德。”
门外鱼贯而入三个内侍,一个拿尖刀,一个捧漆盒,一个抱绳子。
一幕惊醒梦中人,王媖手脚并用,爬去薛怀义脚下,含泪求:“陛下,陛下,是臣妾引诱的他,他是受臣妾所迫……要罚,只罚臣妾吧!打入冷宫、白绫赐死、毒酒鸩杀……臣妾通通接受,求陛下,饶了王家,饶了谢琰!”
薛怀义满面傲然:“不然你以为,这个皇后之位你依然能稳坐么?”
凄厉哀鸣惊飞屋檐上停栖的几只鸟雀,鸟雀振翅,躲去乾清宫,竟觉哀嚎依旧,吱吱叫唤两声,展翅飞往更远处。
薛柔正准备就寝——因决定养身体,平时在吃睡上花的心思就多了,务必好吃好睡,今忽闻屋外尖叫不住,心里纳闷,遂叫青萍进屋来询问:“哪里的动静,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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