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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末端的一间单人病房里,一个体重两百斤开外,大光头、络腮胡的黝黑壮汉正抱着一只卡通美女等身抱枕沉沉入睡,口水淋漓的嘴巴不住出火车汽笛般的呼噜声,鼾声之大,甚至盖过了走廊里混乱的喧嚣。
当闫鑫从这只卡通抱枕钻出来的时候,两人便组成了一个非常尴尬的姿势,仿佛一对相拥而眠的爱侣。壮汉睡得很沉,哪怕怀中抱枕复活成人,竟然还是没能苏醒,反而因为对方的挣扎而下意识地抱得更紧了,这下温柔的相拥变成了裸绞,闫鑫一身骨骼被箍得咯咯锉响,连眼珠子都被勒红了,窒息中喉咙更是一个声音也不出来,只能任凭壮汉连成线的口水滴答滴答落在自己的脸上。
他拼尽全力又抓又挠,在壮汉的手臂上留下一片指甲印,最后终于把对方挠醒了,壮汉迷迷糊糊张开眼睛,乍见怀中的美女抱枕变成了一个男人,吓得嚎叫一声把人扔了出去,闫鑫只听见风声掠耳,然后就哐地撞到了墙上,再然后就顺着墙面滑了下来。
闫鑫扶着墙爬起来,抹了把脸上的口水,捡起斧头,一瘸一拐地挪向门口,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咒骂:“死变态!你怎么抱着这种东西睡觉?你恶不恶心啊?”
壮汉五官抽搐,显然受到了极大的心理创伤,听见闫鑫的话后又觉得委屈——他只是因为睡眠障碍进医院调养几天,怎么就被诊断为变态了?抱着什么睡觉难道不是他的自由吗?而且这人到底是怎么打开病房门钻进他怀里的?为什么世上竟有这样可怕的事情?
想到这里,壮汉觉得自己今后再也睡不了一个安稳觉了。
闫鑫踉踉跄跄走出壮汉的病房,终于找到了5楼的尽头,他看见杂物间外的地面上有一滴新鲜的血迹,便缓缓拉开了杂物间的门,王实仍像待宰羔羊一样被绑在病床上,战栗地求饶。
“大哥!大哥饶了我吧!你把我送进警察局,让法院审判我!我认罪!可说到底又不是我杀了她呀!”
“现在想起警察了?那你当初现她的时候怎么想不起报警呢?”
闫鑫说完眼神一厉,高举起斧头便要剁下王实的脑袋。
当此千钧一之际,杂物间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踹碎,薄薄的木门轰然飞出,正正砸中闫鑫的手臂,他手里的斧头被痛感打落,斧背刚好掉到王实的鼻梁上,一下就砸断了他的山根,王实疼得嗷嗷叫唤,两行鼻血喷涌而出。
原来是送王实就医的警察及时赶到了。
两名警察同时举枪瞄准闫鑫,但不等二人出警告,面前的嫌犯突然原地消失了,而闫鑫方才所处的地面上,则徒留一只踩扁的牛奶箱,箱子上戴着头巾的挤奶工的画像已经破损,他正是从这幅画中逃走的。
不明所以的警察只能先把惨兮兮的王实从床上解放下来,然后打电话告知调度中心他们见了鬼了!
早在警察第一次通报王实信息的时候,安全局那边就已经出了,此刻安全局的车已经抵达医院。
路潇收到最新消息后,知会提前到场的特工:“他没多大本事,封锁医院周边街道,把这栋楼围起来,找到楼里所有的画像,不管全身像、半身像、广告画、宣传画,通通给我撕掉,我看他还怎么逃。”
于是特工们如言控制住了交通,将楼内医护和病患集中到一楼大厅进行保护,然后三人一组,从顶楼一层层地向下处理掉画像。
当人像一层层消失,可供闫鑫穿梭的范围也被不断压缩,符箓只给了他穿墙的能力,并没有给予他体能上的加持,他的本体依然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画家,遭遇二话不说直接开枪的特工,除了逃命根本没有别的对策,可人怎么能跑得过子弹?他很快就中了两枪,右边身边几乎失去知觉,眼前也变得一阵模糊一阵清晰,如此下去,他很快就会被打死了。
特工们搜捕闫鑫的同时,还有人拿来电钻放出了被锁进墙里的护士和保安,他们的身体并无大碍,但精神却受了强烈刺激,简直一秒钟都不能呆在这个是非之地了,特工检查了他们的随身物品和车辆,谨慎地拿走了漫画手机壳、撤换掉了仪表盘上的明星立绘,确认他们身边再无一处人像之后,才允许两个人坐上了他们的车。
一名特工开车把面如死灰的保安送出医院大门,通过警戒线,之后便将车辆还给了保安。
保安为终于能回家而长出一口气,可他正要换到驾驶位上时,突然开始四肢痉挛,脸上青筋暴起,甚至控制不住地咬断了自己的舌头,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事情,更诡异的是他背后迅隆起了一个人脸形状的鼓包,人脸顶着皮肤和衣服左右摆动,接下来头的旁边又鼓起了一只手,那只手用力向外抓挠,很快撑破了皮肤,鲜血喷涌,瞬间浸透了衣服和座椅,而后一个完完整整的成年男子从保安背后钻了出来。
闫鑫竟然像出生般从保安的身体里爬了出来!
他抹掉脸上妨碍视线的血迹,侧头看了眼旁边保安的尸体,那幅满背关公的纹身此时皮开肉绽,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医院门口的特工现车辆迟迟不动,正想来催促,便看见车辆歪歪斜斜地开走了。
第74章
医院里,王实死里逃生,再不敢隐瞒真相,他对稍后赶到的路潇和接洽人说出了实情。
原来四年前的一天下午,他去楼顶晒衣服,意外听见了刘大刚家里传出少女的哭声,恰好他在小区广场锻炼的时候,曾听老人们说过刘大刚跟踪易阳的八卦,如今稍一联想,就猜到刘大刚可能绑架了一名女子,但他没有选择报警,而是写了一封勒索信,偷偷塞进了刘大刚家的门缝里,信上说他知道了刘大刚的秘密,如果对方不将五十万兑换成虚拟货币,并把存有秘钥的u盘放在他指定的位置,那么自己就去举报他。
他其实是本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心态去做这件事的,反正成不成自己都不吃亏,哪怕刘大刚急火攻心把那女人杀了,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也不是他亲自动的手。可是他没想到出勒索信的第二天,刘大刚突然跳河了。
最后王实一分钱没拿到,还瓜葛上了一条人命,不禁自觉晦气,他怕警察顺藤摸到他的勒索罪,所以没向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更不关心那女人的结局,直到上个月,他忽然感觉身边有双眼睛盯着自己,并在睡梦里切切逼问他为什么对自己的死毫无作为,他知道一定是那个女人变成鬼来索命了,这便开始隐姓埋名疯狂逃命。
王实揉着被斧头砸扁的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哼哼:“我有罪!我认罪!我害死了一楼那家小姑娘,但我顶多算个知情不报,法院不会因为知情不报就判我死刑吧?可那个疯子居然想为了这点小事杀了我!”
接洽人猛拍桌子:“小事?”
王实被她吓了个哆嗦,嚅嗫道:“那……那我会判几年啊?”
路潇踹了下他的椅子:“你怎么知道他绑架的是一楼的小姑娘?”
“刘大刚跳河半年后吧,我和老婆吵完架去路边的车里抽烟,结果遇见一楼那家人偷偷烧纸,火堆就在我车边儿上,两口子嘀嘀咕咕叫女儿的名字,说什么早死早投胎,要报仇就去找刘大刚,我当时没敢出声,但我猜刘大刚绑架的应该就是她家的孩子。”
“那你们还都挺会想的!”
这时候接洽人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眼屏幕后对路潇说:“技术部的电话,应该是刘大刚家的物证检测结果出来了。”
当她听到检测结果后,脸色突然变了。
这件事和他们想的完全不一样。
烟城中心商业区,最繁华的写字楼楼顶,安装着一面偌大的广告板。
广告板上,靓丽的男女模特拥抱在一起,共同眺望着眼前的万家灯火,笑容纯真得如同未曾经过人间疾苦,突然之间,一只血手凭空撕开广告布,血淋淋的闫鑫钻出了俊男的身体,从三米高的悬空钢架上摔下来,顺着斜坡翻滚到天台边缘,幸而被防护网拦住,才没有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但如此一摔,就不只他中枪的右侧身体无知无觉了,左侧身体也因为骨折变得疼痛难忍。
闫鑫瘫软地卡在防护上,很长一段时间里,眼前都只有一片朦胧的白色,渐渐地,他开始看见楼下的火光了,那是他撞到电线杆后烧起来的汽车,也能听见围观人群的喧嚣声了,那是他们拖出保安尸体后的惨叫。
高空之上大风呼啸,吹醒了他迷离的意识,他努力爬回天台中央,跪在地上,用最后一点力气挤出枪口的血,画出了熟悉的召唤符,水泥地面在他面前一点点变得透明,先长出了血管和筋膜,然后又生出了蠕动的内脏,此刻他终于力竭倒了下来,把耳朵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闭上眼睛,专注聆听着地下鲜活澎湃的心跳声。
如果有人能从高空俯瞰,便会现整座天台已经变成一张密布血管的筋膜,而闫鑫正如婴儿般蜷卧于鲜活的血肉中,好像是怪物体内孕育着的怪胎。
“我可能要死了。”他喃喃地说。
“可你还没有救活我。”筋膜下传出了少女的声音。
“我已经尽力了,只是我失败了,我想替你杀了那些有罪的人,那些害死你的人,那些对你的死视而不见的人,他们都该死。”
少女问道:“也包括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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