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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尴尬和汹涌的懊悔瞬间攫住了他!满腔的兴奋化为乌有,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他张了张嘴,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陪着武修文,在这片令人窒息的、如同坟墓般的沉默里,干巴巴地坐着。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空气凝滞得如同灌满了铅块,沉甸甸地压在胸口。墙上那老挂钟,秒针每一次“咔哒”的跳动,都像重锤狠狠敲在两人紧绷的鼓膜上。
时间……从未如此缓慢而粘稠。每一
;秒都带着沉重的、令人绝望的质感。
约莫又过了半个小时……或许更久?
“武老师?武……武修文老师在吗?”
一个带着明显犹豫、试探和浓浓尴尬的男中音,在门口小心翼翼地响起。
教导主任罗天冷那略显臃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挡住了部分光线。他搓着手,脸上堆着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混合着尴尬、同情、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以及更多难以言喻的局促不安。
他挪进这间狭小得几乎转不开身的屋子,见武修文依旧保持着那个石雕般的姿势,对他的到来毫无反应,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罗天冷这个三十多岁、平时在教师面前也算有点架子的汉子,此刻显得异常窘迫,手脚都像是多余的长错了地方。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右手无意识地、一遍遍地抓挠着自己那梳理得并不服帖、甚至有些凌乱的头发,眼神在武修文那灰败得吓人的脸上和斑驳掉漆的地面之间,慌乱地来回游移。
“李…李老师也在啊?”沉默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石头,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终于忍不住,避开武修文那令人心慌意乱、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空洞目光,转而向坐在床沿的李浩搭话,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在生锈的铁皮上摩擦,“唉!真是……真是没想到啊!事情怎么就……怎么就弄成这样了?真……真是想不到啊!”
这句话!像一根点燃的引信!
瞬间引爆了李浩积压已久的怒火!还有为好友感到的滔天不公!
“想不到?”李浩猛地抬起头!眼神像两把毒刀子,带着无比的愤怒和鄙夷,直直刺向手足无措的罗天冷!
“罗主任!您这话说得可真轻巧!这份名单!不是您和叶校长两位‘新班子’关起门来碰头研究、板上钉钉的结果吗?!‘想不到’三个字!您是从何说起?啊?”
李浩的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像出膛的子弹,呼啸着射向罗天冷!
“枉我们平时还一口一个‘罗哥’地叫着!需要大家卖命干活、加班加点赶材料、带学生比赛的时候,您嘴甜舌软,比蜜糖还黏糊!好话一箩筐!真到了节骨眼上!关系到自家兄弟饭碗生死、养家糊口的大事!您倒好!连个响屁都没提前放一个!哪怕私下里递个眼神儿呢?这叫什么事儿?这他妈叫什么事儿?”李浩气得声音都在抖,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这……这个……李老师……你……你冷静点…”罗天冷被这连珠炮似的、句句诛心的质问噎得面红耳赤,额头上瞬间布满了黄豆大的汗珠,眼神慌乱地躲闪着,双手在裤缝边局促地搓动,仿佛那双手是多余的累赘,“情况……情况比较复杂……叶校长他……他……他有他的考量……我……我也……我也很难做……”他语无伦次,试图辩解,却显得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
一直如同泥塑木雕、仿佛灵魂出窍的武修文,身体里仿佛有什么生锈的齿轮,“咔哒”一声,强行归了位!
他猛地站了起来!
动作带着一种突兀的、近乎暴烈的利落!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杆宁折不弯的标枪!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但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却强行点燃了两簇微弱却异常倔强、甚至带着点狠戾的火焰!他是个骨子里极其要强、把尊严看得比命还重的人!即便内里已被击得千疮百孔、鲜血淋漓,也绝不愿在外人面前,尤其是在罗天冷这种“帮凶”面前,显露半分软弱!像个可以随意揉捏、任人宰割的软柿子!
“走!”武修文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力道!瞬间劈开了房间里凝滞得令人窒息的空气!
“走?”李浩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和话语弄得一愣,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眼眶还有点红,“去…去哪儿?”
武修文甚至极其勉强地、极其生硬地扯动了一下嘴角!试图模仿出一个类似“笑”的表情!然而那弧度僵硬得如同刀刻斧凿,比哭还难看!
“你小子!今天光荣定聘!大红聘书在手!鲤鱼跃了龙门!这他妈是天大的喜事!”武修文的语气刻意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夸张的“兴奋”,“不请客说得过去吗?!啊?!刚刚在门口还信誓旦旦拍着胸脯说要请华华的海鲜!这屁大点功夫,就全喂了狗,忘得一干二净了?嗯?!”
武修文盯着李浩,眼神锐利得吓人。
“哦!哦!对对对!应该应该!瞧我这猪脑子!”
李浩如梦初醒,立刻反应过来!武修文这是在用尽全身力气强撑场面!是在用最后一丝尊严对抗这操蛋的现实!他心中又是酸楚得要命,又是为好友的硬气感到一丝悲壮的激赏,连忙顺着台阶下,甚至夸张地抬手,“啪啪啪”地用力拍打着自己的额头,发出响亮的声音,试图驱散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该打!真该打!必须狠狠宰我一顿!走!现在就走!”
“哼,”武修文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冷哼,眼神掠过李浩,带着一丝刻意的、冰冷的调侃,又像是对着虚空低语,
;“我还当你李浩多大方!原来也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中国版的葛朗台!算我瞎了眼!”
话音未落!
他已几步抢到门口!对着手足无措、满脸涨红、汗如雨下的罗天冷!手臂猛地一抬!做了一个清晰无比、带着**裸驱逐意味的手势,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直直指向门外!
“那…我…武老师…”罗天冷彻底僵在了原地!脸上的肌肉尴尬地抽搐着,喉咙里咕哝着不成句的音节。他感觉自己像个误入凶案现场、被主人逮个正着的拙劣小丑,无地自容。
“葛朗台!还磨蹭什么?!”武修文不再看罗天冷那张窘迫到扭曲的脸,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他右手重重地、几乎是钳子般搭上李浩的肩膀!半推半架!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
“再晚!华华的好位置!好海鲜!可就真没了!”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话音落地的瞬间,他已架着还有些发懵的李浩,大步流星地跨出了门槛!经过僵立如木桩的罗天冷身边时,带起一阵带着汗味和决绝气息的微风。
“砰!”
那扇猪肝色的旧木门,在他身后被用尽全力狠狠甩上!巨大的声响在空寂的走廊里轰然炸开!带着一种近乎发泄的、毁灭般的决绝!落锁的金属“咔哒”声清脆而冰冷!像一把锁,彻底将那个手足无措、狼狈不堪的罗天冷隔绝在了门外!也隔绝在了武修文此刻崩塌的世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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