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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陈柳生却还是满嘴胡诌、抵死不认,她也是气狠了,便从珠一手中接过一个布袋子,手往里伸,出来时指缝间夹出数个模样制式统一的锦囊,冷笑着朝陈柳生逼近,手一挥扔了他满脸,陈柳生下意识俯身闪躲,模样狼狈可笑。
“这些锦囊是从那些散播谣言的人身上或家中搜来的,全都出自陈家铺子里头,我随意抓人一问,便得知,这起先是用来装赏银的。”
“你行事大胆无所顾忌,真当以为与广平侯府攀了亲,就可以随意将我搓圆捏扁?”
“你就等着吧,这事,我迟早告到官家那去,任你什么世子,什么岳丈,都保不了你!”
这话是阿怜夸张。
官家哪有时间管这种糟糟赖赖的市井事,她只想着以此来吓退陈柳生,让他不敢闹出其他的幺蛾子。
却没想,此事了结后的第三日,官家竟真的降罚于陈家,连带广平侯府都受了训斥,苏公公亲自带人去宣的旨,做不了假。
莫非是裴玉去求了官家?
不,裴玉自恃身份,不会做出这种以公谋私的事。
那是官家自的?
官家能有这么好的心?
阿怜自顾自思量着,没注意谢琅在耳边的问话,得谢琅一声呼唤才从沉思中醒神,问他,“你刚刚在说什么?”
他闻言先是沉默,而后突兀一笑,眼里却没什么笑意,反而黑沉沉的,似带着某种暴雨前的宁静,“我刚刚问,表姐求的是什么?”
他们正在上京郊外,小秋山的昌愿寺中,陪裴老夫人上香,顺便也各自许愿。
裴老夫人在昌愿寺主殿同住持交谈,叫他们小辈出来等着,若等不住,也可先行离去,谢韵还有事忙,方才就走了,她和谢琅无事,暂且等在外边。
钟声浑浊荡开,远处庙墙砖红,黑瓦鳞次,中央这颗百年银杏枝叶繁茂,在他们头上落下一大簇零零碎碎的阴影,可也遮不住夏日的酷热,阿怜的鬓角起了一层汗。
觉察谢琅的不对劲,她先是呆滞一瞬,而后勉强笑道,“最近诸事不顺,铺面又亏损许多,我当然求的是好运好财。”
谢琅睫毛颤动着往下移,“那表姐想知道我求的是什么吗?”
“当然想知道,不妨说来听听?”,阿怜应道。
她尽量将语气放得轻松,来缓和谢琅表情的凝重和此时陌生僵硬的氛围。
“我求的是姻缘,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阿怜顿时明白了问题出在哪,急忙亲亲表弟地叫,“是我疏忽了,等回临湘苑去,表姐好好向你道歉行不行?”
只有他们两人明白,‘回临湘苑’这四字意味着什么,这装着他们所有不为人知的暧昧和厮磨。
谢琅眸色加深,气息也有些粗重,这次却并不买帐,只将嘴角一掀,侧过头去不看她。
“琅弟,别跟我置气了,”阿怜大着胆子握住他的手,勾着他的掌心微微晃荡着,凑近低声道,“表姐心里亦只有你一人。”
谢琅忽针扎一般甩开她的手,又将脸往树干那侧移了几分,眼角似含着水光,“表姐说话向来好听”
“你去崔府,我想陪着你不许;你去商行,便主动去找裴玉;就连姐夫……”,谢琅忽然止住抬手抹泪,“在你眼里,我就那么见不得人?”
“这不一样!”见他伤心,她何尝不心急,下意识仓促解释。
“有什么不一样?我要听表姐亲口说”,谢琅的气似乎已消了几分,眼神回过来,盯着她,语气认真极了。
毫不怀疑,要是她没一个令他满意的解释,他绝对还会生气。
斟酌一番正要开口,远处呼传来呼喊,“表小姐,老夫人找你!”
声音越来越近,为防来者起疑,阿怜只好与谢琅拉开距离,也紧紧盯着谢琅的反应,认真道,“老夫人找我有事,我去去就回,你先在这等我一下,我有合理的解释。别不信我,表姐心悦你,比真金还真。”
“诶!这就来!”她向那人答道,最后看了谢琅一眼,脚步匆匆地离去。
谢琅盯着她仓促远离的背影半晌无言,等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后,忽低头意味不明地一笑。
表姐的心里装着太多东西了,他总是往后排的那个。
裴老夫人叫她过去,原是为住持的一句念叨,“家中最近可有远亲来访?”
就这么一句,让她在老夫人眼皮子底下跟住持聊了许久,多是住持问,她来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阿怜的头上又起了汗,明明主殿阴凉舒爽,她却觉得难熬。
只因谢琅还在外头等她。
等
答完最后一问,向住持确认没有其他问题了,阿怜立马向裴老夫人辞行,跨出殿门后就在夕阳下跑了起来,跑得身上的衣裙簌簌作响。
然而,等银杏树出现在视野中时,阿怜忽脸上一白,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她腿脚软,心脏激烈地搏动,闷闷的疼逐渐蔓延至全身,她不再感到炎热,只剩一股掺着怕意和悔意的寒冷,似将她的手脚冻得没有知觉了。
“世子呢?”她问寺门处守着的童子。
童子天真问,“哪个世子?”
阿怜忙回,“就是穿着莺黄锦袍,满身富贵,身高八尺那人”
童子恍然大悟,夸张地‘噢’了一声,“原是那个古怪的大哥哥。他刚离开不久,看着气冲冲的,又好像在哭,翻上马背就走了。”
阿怜心里一痛,忙踩着马蹬翻身上马,攥着缰绳腿一夹,马儿就踏着碎步跑了起来。
“小姐!我怎么办?”等在马车上的莲月扯着嗓子喊道。
阿怜没拉绳子,于颠簸中转身瞥了一眼,瞧见另一辆车上的念柏,便对她道,“同念柏一起先回府去,不用管我!”
马蹄哒哒扬起一路灰尘,身着华服的阿怜骑着马,很快消失在山道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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