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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长,夫妻间的情分消磨殆尽,只剩下埋怨。
这位前辈不是没想过要复出,但演艺圈早已没有她的位置了,一叠又一叠的后浪把前浪拍死。给后生作配,她又不甘心,日子只好这样糊弄下去。
晏宁还记得见到她时她的样子,她还很年轻,像每一个富丽堂皇的富太太一样,拎着名牌包包,头发挽起来,昂起的下巴和光洁的肩颈使她像一只高傲的白天鹅,耳边圆润的珍珠耳钉折射着午后的暖光。
但是晏宁看到了她浑浊的、毫无光彩的眼眸。
她以前眼睛漂亮,像小狐狸一样明媚灵动,顾盼生辉,是出了名的。
后来晏宁听说他先生在外面包养港模,一个比她更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别墅就买在她家附近。
她因为这事闹的很难堪,最讲体面的人,在晚会上就和人扭打在一起,挠的满脸血,发丝蓬乱。后来她还是妥协了,港媒拍到她和那个女人一起逛街,讥讽她“豪门阔太为生活费忍辱负重”。
晏宁默默告诫自己,永远不要走到那一步。
雪飘在他们俩之间,将两人隔开。
路边松树枝被雪压弯,扑簌簌砸下来一个雪团,“砰”的一声闷响,晏宁猛然回过神,向后退了一步,避重就轻道:“你别这样说萧知许,她人很好,不是你想的那样。今天太晚了,我,我先回去了。”
沈濯对她的反应毫不意外。四年前他就见识过,逼得太紧,晏宁只会跑。
沈濯敛起眸,将滚烫炽热的欲望深藏入眼底,在她转身欲逃前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坚定:“太冷了,让司机送你回去。”
晏宁垂眸盯着地面上的积雪:“不用,很近的。我……”
“我不上车。”
晏宁像只被掐住喉咙的小动物,顿时哽住,没了声音。
车轮碾着雪,迈巴赫平稳地驶进小区。开出去一阵,晏宁才猛地回头,漫天大雪中,沈濯站在路灯下,昏黄灯光洒满全身,黑色大衣敞着怀,熨得笔挺的白色衬衫束在西裤里,衬得他矜贵无比。
其实不是衣服衬人,他身上的贵气与生俱来。
他肩上落了雪,一个人,显得落寞。
晏宁莫名地想到,三年前她没回头的那个雪夜,他是不是也这样站在原地,看着她越走越远。
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情绪攫取心脏,不停收缩,让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带着钝痛。
迈巴赫停下,晏宁逃也似地下车。
“晏小姐。”司机叫住她,将那支白房子递给她。
“不,我……”晏宁脑子里乱成一团,连一句完整的拒绝也说不出来,干脆摇了摇头。夜风将刚刚被整理的妥帖的发丝吹乱,蒙在眼前。
司机跟在沈濯身边多年,深谙老板心思,彬彬有礼道:“晏小姐收下吧,否则我今晚就不用回去接沈总了。”
这支房子包有一个更好听的名字——“初雪”,柔软的白雾面鳄鱼皮和蓝色山羊皮拼在一起,让它一经推出就备受追捧,一包难求,溢价非常之高。
晏宁胡乱理了下头发,接过,一言不发地转身。
入户门锁她试了三次才打开,冰冷的古红铜上巴洛克装饰花纹硌着手心,留下红痕。
二楼书房一盏做旧的中古落地灯,用一根细细的树枝吊着,捻亮,橘红色灯光洒在米色大理石地砖上。
晏宁连羽绒服也来不及脱,跪坐在地上,拉开储物柜的抽屉,里面有一瓶白色药瓶。
很普通的药瓶,上面写着维生素c片。
她很急切,手又抖得厉害,反复拧了几次,才拧开盖子,抖出两片药,连水也没喝,一仰头,生咽下去,被噎得咳了好一会儿。喉管连着肺部发出刺痛,蔓延到胃和后背,内脏像是搅成一团,撕心裂肺。三年未愈的伤口,尚未长好的血肉,又一次被血淋淋地挖开。
有什么东西,在她身体里腐烂。
好痛。
原来心痛是这种感觉。
晏宁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到窗边。
迈巴赫仍停在楼下未动,车顶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在书房窗帘拉开后,才离开。车灯一闪,转过种着法国梧桐的拐角,车子没入黑夜,地上只剩下一道车辙痕,彰示他曾经来过。
晏宁终于贴着墙滑下去,伏在窗边罩着墨绿色沙发巾的沙发里。不知为何柔顺的布料忽然变得水淋淋的,冰凉地贴在脸上。氧气越来越稀薄,她肩膀挫了一下,怀里仍紧紧抱着包。
光洁的后颈弯着,一株折断的野蔷薇。
书房里呜呜咽咽,像是风声,灰暗而轻飘。
一旁落地镜里映着晏宁耳畔一粒钻石的光,一闪一闪地荡漾着。
也映着窗外。
漫天的雪下起来没完没了。
京城的第一场雪,下得这样大。
雪满长安道。
第二天晏宁醒来时,自己仍然窝在沙发上。她揉了下僵硬的脖颈,眼睛酸涩不已,一眨眼,一行泪珠又滚下来。
诧异于眼泪还没流干,晏宁抬手抹了一把,脸上交错的泪痕花成一片。
她将头偏向外侧。
雪停了。天色灰暗,北风拍着窗户,发出一种呜咽的声音。
玻璃窗上结了霜花,一推开,冷得呛人的空气涌入室内,扑在滚烫的皮肤上。晏宁指尖扒着窗台,艰难地探身向外看。昨晚的车辙印早已被大雪覆盖,好似从未出现过。院子里积雪下隐约冒出一丛冷绿的杂草,死气沉沉的。
看了一会儿晏宁才想起来,那不是杂草,是暮春时她种下的一株野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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