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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需要努力。”罗爱曜熟练地泼施霜景冷水。认识施霜景这么多天了,给他打钱都没见他如此快乐,今天不过是对了几道题,错的还更多呢,一做一个错,对的那几道题估计转换一下提问方式就又会难倒施霜景。
“我肯定会努力的,你放心,佛子。”施霜景再次握拳,说完就侧身倒在床上,捧着手机看练歌房群聊。
好舒服的大床,好满意的生活。施霜景自打有钱了之后,才重新“想起”其实他所居住的这间房有空调,以前不论冬天多冷、夏天多热都不会开,连遥控器都找不到了,好在楼上楼下的空调都是一个牌子,用楼上自习室的空调遥控器也能开楼下这间屋子的空调。想吹空调就吹空调,想吃火锅也可以去附近的店吃到饱。现在就连学习也很有起色。太幸福了。
反正不管佛子消失这些天去做了什么,他还是会回家,还是会关心施霜景的学习。这就够了。施霜景还能奢求什么呢?罗爱曜这不就是来给他实现愿望了么?
“在聊什么?”罗爱曜忽然贴近,眼神越过施霜景的肩头,看他手机屏幕。
“就……随便聊聊。我们练歌房的事情。”
“有什么事?”
“王哥的小孩在学校被人欺负了,他和老婆吵架,他老婆让他去学校一趟,王哥觉得没必要去。王哥是厨师,现在厨师上班也没有清闲的时候。”
反正就是这种鸡毛蒜皮、鸡飞狗跳的家常事。这年头不论线上还是线下的缘分都浅,大家说出的话、倾诉的生活都各有不同,却都是相似地搁置,不期望谁认真地听,真当回事,不过是找个地方说出来。施霜景算沉默的那类人,很少往外说自己的情况。孤儿,没钱,除了唱点小歌就没爱好,每天就是吃了睡,总的来说是个特别无趣的人。这是施霜景给自己的评价。
施霜景和人聊天的界面没什么不能看的,罗爱曜想看就看了,反正罗爱曜还会读心的,在他眼里人类都没有秘密。
其实,其实今晚施霜景以为罗爱曜会做点什么。
施霜景十点从自习室收工回家,罗爱曜已经洗好澡了,施霜景简单地收拾一下冰箱和厨房,进浴室洗澡也就十分钟,两人在大床上躺平的此时此刻也才不过十点三刻。罗爱曜至少一周会想要一次,距离上一次做至少有十天了,昨天是罗爱曜想休息,那今天呢?这样想着,施霜景自己都在反思,他是有点期待吗?还是把这当做拿包养费的惯例呢?毕竟罗爱曜做得爽了就会给他钱,十万十万地给。
那天晚上,励光厂下了今年第一场雪。雪粒细细的,小小的,撒盐空中,都挡在了卧室的遮光窗帘外。施霜景玩着手机睡着,罗爱曜的手就总是被施霜景这块磁铁吸走,手摸着施霜景的大腿,两人经常紧贴了睡觉,前胸贴后背,将施霜景的身体按在罗爱曜的身体上,这画面总是很温存,像所有佛经典故里都不会提及的悉达多与耶输陀罗共度的那些夜,不是不光彩,只是阻挠通往伟大目标。
刘茜说,她回去找了励光厂福利院的资料,他们福利院的规模小,根据琪琪爸的笔录,某年应该有个在地铁站捡到的婴儿送来福利院,可能还有先天的身体疾病。刘茜真的找到了貌似是琪琪的小孩资料,可惜那小女孩已经去世了。
罗爱曜能看破人间因缘,看过那材料之后,他就确认这小女孩确实是男人的孩子。琪琪在资料里登记的名字叫“文文”。施霜景沉默。就连他都记得这个叫文文的小女孩。施霜景是励光厂福利院的元老,眼见着福利院建起来的。文文是个没来得及长大就走了的小豆丁,好像是心脏不好,人长得瘦瘦小小的,在施霜景读初中那年去世,她当时大概是刚上小学的年纪。
看见刘茜找出来的文文照片,施霜景才切切实实回忆起她。刘茜翻着相册说:“现在大家都用手机、电脑……我们拍的照片也不会冲洗太多,每个小孩就两三张……u盘里还有文文其他的照片。唉,当时她的骨灰还是我去接的。她爸爸怎么现在才来?”
福利院里多的是父母迟来或者再也不来的孩子,等不到的养父母,等不来的亲生父母。像施霜景这样父母都死了的人好歹还能自我安慰,爸爸妈妈不是故意不要他,是因为没办法。施霜景想到了父母,没在听刘茜和罗爱曜说什么,可能说的也不多吧,本来就是施霜景执意要拉着罗爱曜来福利院一趟。
回家的时候,施霜景破天荒地拐到水果摊,去买了一整个西瓜。冬天的西瓜很贵,不如夏天的西瓜甜,但总是有人想吃这么一口。施霜景回家将西瓜对半切开,用保鲜膜包好一半,剩下一半就放在餐桌上,他拿着两把勺出来,“来吃西瓜。”
第一勺挖西瓜芯,施霜景自私地喂给自己。冰凉,甜蜜,和记忆里的一样。再往下的第二勺就得留给罗爱曜了,施霜景垂目说道:“我爸生病之前,他经常买西瓜哄我。我在进福利院之后才知道,原来西瓜是要切着吃的。我家从来都是用勺子挖,我爸不乐意切西瓜。用勺子吃西瓜会感觉这一整个西瓜都是我的,没人和我抢。在福利院就不行,因为每个小朋友都要吃到,挖来挖去吃不干净会浪费,还会很脏。我只有在夏天才会买西瓜这么吃,但今年西瓜好贵,夏天的时候就贵。你挖一勺试试,西瓜芯最甜,还没有籽。”
罗爱曜用挖了一勺,送进口中,甜到发腻了,还水汪汪的。罗爱曜觉得这样的甜实在很工业,但施霜景的勺子加入,你一勺,我一勺,往下挖着红肉,光看施霜景的表情就能猜到,说不定他和他爸爸以前也是这样吃西瓜,争着挖到底,还要分着喝最后那口西瓜汤。
如此情况下,罗爱曜难得耐心,还是将那九天的地铁事故掏了出来,说给施霜景听。这九天其实只干了一件事,就是找到那块残碑。罗爱曜放在升仙湖的梵钟再也没有响过,那沙漏装置也再没有出现过。明明花了九天,但得到的线索不足。
罗爱曜却也没有兴趣再去追查。
不论是异鬼异神、异宗异教,都没有主动找上门去的必要。谁说罗爱曜本人不是一位异神,信他的人不是在信一种异教呢?相煎何太急。罗爱曜就连去地铁站杀鼠都有些后悔,他并不关心无故失踪、死亡多少人类。平白无故给自己惹一身骚,家还被偷了。活到如今罗爱曜还觉悟的另一个境界是,如果一个东西要来,那它一定会主动来。罗爱曜只需等。
但施霜景是听得出神了。什么意思?黄田坝地铁站以后不能去了?有只东西寄生在地铁轨道里等着把人偷偷吃光?施霜景双手一推,靠着餐桌椅背,满脸难以置信。
“那个……呃,我觉得我们需要和郎放商量一下。这样吧,我去买点肉,晚上我们在家烤肉,请他们来一趟。”
施霜景早就想请客了,他毕竟在郎放家住了好些天。施霜景的房东人很不错,家里留了很多设备,竟然还有个插电烤肉平底炉。施霜景以前从来没有用过,但他在收拾屋子的时候找出来过。
罗爱曜心烦,他这几天总是感到烦躁。在励光厂的生活范围像绕着圈跑障碍跑,第一次跑的时候对这些地点、这些人还有些新鲜感,但只要住上超过一个月,就会发现这些人、地点重复的频率太高,人像是被困在了跑道上。
施霜景趁着午休赶紧去菜市场买了最后一波食材,幸好这是冬天,居民很多都变懒了,早上起不来,中午再出来买菜的人还有些数量,所以店主还会留一部分货物到中午。到了晚上,五人一猫聚在施霜景家,地上的香灰还不让擦,大家只能踩着香灰落座。
“我们这算是达成合作关系了吧。”蒋良霖对罗爱曜说。
“到现在为止,你没有半点用处,算不上合作。”罗爱曜说。
“话不能这么说。你会选小鼓做龙王护法,只因为她是龙吗?”蒋良霖自问自答,“不是。是你知道蒋家有很多地宫,蒋家还有很多经藏。”
牛油压在炙热烤盘上,滋啦油声淹没蒋良霖的声音。施霜景还在厨房拿杯子,郎放率先站起来给烤盘上油——没办法,小姑娘太饿了。蒋良霖无奈地抬头看郎放,郎放耸肩。
待热油声音降下去之后,罗爱曜才回道:“旧经我都已经读得差不多了,没读的那些是命里不需要读。你或者鼓龙还没有成为阿耨达龙王,以前那些经藏大概就是巧合。”
“吃烤肉。你要给我和郎放上强度也等吃完烤肉再说。”蒋良霖也大方,他和佛子跟回合制游戏似的,你一招,我一招,现在佛子先进地铁站干了九天,尽管蒋良霖还没听佛子叙述当时的经过,但他知道,确实轮到自己干活了,欠佛子太多恐怕也不是件好事。
正当众人准备开餐时,罗爱曜脑中扯过一道牵引般的怪异感。
他回头环视客厅,最终眼神落在了空中的一处。
罗爱曜刚住进来就发现了,施霜景家有一个好似自然形成的“风洞”,有“风洞”的地方会莫名其妙出现些东西,与地球的某种高维空间特性有关。但刚才他察觉到风洞处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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