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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笑与无奈拨动着她懵懂的心,“殿下竟是连我都忘了么?”
不,不,她没忘,她怎么会忘,她知道她是谁的,知道的
奈何如鲠在喉,怎么都没法吐出心中所想。
喑哑纠葛下,她跌跌撞撞自榻上爬起,朝着帷帐外走去。然而柔软的帷帐成了网罗,铺天盖地将她笼罩,她没办法撕扯,亦无法挣脱。
“阿、阿——”
“啊!”
拓跋聿惊慌着在溺毙的那一刻睁大了眼,眼前是安昌殿的帷帐,西阁内的博山炉还在吐着烟香。
身上的绸缎黏腻无比,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心头惶惶,赤足踏在殿内冰凉的砖石上时,脑内猛地钻出怀王、襄王与巫山神女的典来。
好容易不再紊乱的心又开始不安分,拓跋聿捂着自己心口,开始茁长的身体反馈给她生长带来的刺痛。
她是怀王,还是襄王?
自己这是在想什么混账事情!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大逆不道,拓跋聿惊得从榻上几乎是跳了起来,连带着帷帐幔布都生了刺般,拓跋聿胡乱穿上鞋袜,不敢在内室多待。
梦中出现的人自然不会是什么巫山神女,她也不过是隔着帷幔窥见她半分绰约风姿,没有丝毫能够证实其是阿耆尼的存在,为何她在梦中,就如此笃定那是阿耆尼?
“殿下醒了?”李拂音正招呼宫婢摆着晚膳,“婢子见殿下睡得正浓,没敢搅扰”
拓跋聿显然不在乎这些小事,假山后宫婢的雪肤眼下成了她的梦魇,而那张看不清人脸的女子,更困住她,进退两难。
说与不说,都成了她的过错。
眼前的晚膳在她口中味同嚼蜡,怎么着都不是个滋味。
秀丽的小脸上带着愁绪,李拂音忖她还是在为今日曲池假山后那件事烦闷,可说到底不过是两个不相干的宫娥,当真值得拓跋聿这般失神么?
李拂音想不通,眼眸微暗,“殿下,冯大人今日遣人送信入宫,本月初八就能抵达平城。”
“什么!阿耆尼要回来了?!”
拓跋聿先是面上一喜,转而又是一僵,案上的菜在她眼中都显得无序杂乱,也不知是碗盏多,还是心事杂。
李拂音诧异,试探道:“殿下可要前往长亭相迎?”
她的身躯瑟缩了一下,如梦初醒,“迎、自然要迎。”
迎当然还是要相迎的,这么些年,冯初在她心中的地位不减反增,兴许是思念与艰难总会赋予人更多的执念与记挂罢。
换作是以前,她定是欢欣鼓舞前去相迎
“孤定会去亲迎的”她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给自己再度定了心、鼓了气。
拖沓地用完晚膳,拓跋聿靠在灯下读书,她逼着自己去看那些圣人言,好歹将心给静了下来。
随着年岁愈长,拓跋聿的性子其实变得越发温和知礼,轻易不叫人瞧出自己的喜怒,今朝算是少有的失态。
在冯芷君的教导下,拓跋聿刻苦而自省,从来不需要人操心她的课业,只有底下人担心她看书熬坏了眼睛的份。
“殿下,该就寝了。”
李拂音已经提醒了三次,“再看下去,就该亥时三刻了。”
她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前去沐浴。
皇祖母曾说,有些事情,想不通的话,可以先埋在心底,由着它随风而逝,抑或是在将来的某个时刻找寻到回答。
温汤漫过她的肩颈,她又觉不足,在宫婢轻呼声中将自己个儿浸入汤泉。
再见榻前幔帐,拓跋聿暗暗吸气,目光坚毅得好似什么将要上战场杀敌的将士,除了鞋袜,再度躺上床榻。
不过是个梦境罢了,怎么能为此轻易地移了心性?
拓跋聿怔忡,盯着头顶的床幔纹样,不知看了多久,终于在一片昏昏中沉沉睡去。
她不是怀王,亦不是襄王,冯初也不是巫山神女。
她想。
于是在这个梦中,没有幔帐,没有绰约的女郎,唯有烛光下的赤色珊瑚手钏,灯火葳蕤跃动莹莹,肆意拨动着不再凝滞的琴弦。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小娘子这诗可吟错了,”车驾外道旁蒲柳青青,风送花香,“现下才是季夏,大火星还在天上悬着呢,莫下起瓢泼雨就算好的,哪来的雨雪霏霏?”
“你呀,这张嘴是越发牙尖嘴利了——”
冯初抄起手中书本,轻轻拍了她一下,“同车夫说一声,再过一个时辰,等暑气再消些,咱们索性骑马回平城。”
“诺!”
盛乐到底民风剽悍更甚平城,不论男女,三四岁的孩子就敢骑马,驰骋飞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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