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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均田固然约束了世家大族们肆意强占土地,可陛下难道不曾见均田令中,奴婢和耕牛皆能分配田地么?”
拥有庞大家仆、耕牛的世家大族,并未伤及根本,自然也谈不上拼死反对,至于那些少数顽固不化的宗亲勋贵纸糊的老虎耳。
小民百姓也重新获利,还清点了户籍,充实国库,对于太皇太后而言可谓是一举多得。
“原来如此。”
冯芷君的强权铁腕下,其实尽是谋求大多数的端水手段。
所谓政治,无非就是尽可能团结所能团结到的利益团体,彼此共谋发展,如是而已。
拓跋聿颔首,抬袖,“谢先生教我。”
“陛下言重,臣不敢当。”
言毕正事,二人又陷入无话可说的境地。
拓跋聿听见今日朝会前南部尚书同冯初相约梅苑,她本不该在意这个的
她陷入沉思良久,杜知格渐渐有些不耐,话也说完了,陛下怎得丝毫没有令她退下去的兆头?她还等着早些将衙署里头的公务理完,去寻慕容蓟呢。
“陛下。”杜知格搜肠刮肚,她并不甚擅长官场当中的虚与委蛇,即便面对一国之君,她都带着几分清气,“若无旁的事儿,臣还要去衙署处理公文。”
好在拓跋聿也不在意这些,心不在焉:“嗯卿且去。”
杜知格按捺暗喜,行礼告退,退出殿外,下了汉白玉阶后,忍不住长舒一口气。
“杜大人如此松快,莫不是厌烦陛下,恨不得早日躲开?”
扬起的浅笑僵在了脸上,她当真厌倦了自个儿如此虚伪,又不得不装出一副热络好脸,转身盈盈,抱拳向殿内方向,“殿下此言着实令臣下惶恐不已,陛下天威赫赫,臣不得不谨言慎行,是以诚惶诚恐。”
“不知殿下,如此不拘,又是对陛下心存几分恭敬呢?”
拓跋宪挑眉,他素来貂裘袒露,放荡不羁,此前拓跋弭在时,还能有些许收敛,而今算是彻彻底底地本性暴露,连在御前都行事粗狂。
“事君忠诚恭敬,未必在稍末礼节吧?”拓跋宪随手掸了掸狐裘毛领,随意道,“本王待陛下是好是坏,自有公道天理。”
“罢了,懒得同你这汉人计较。”拓跋宪同她擦身而过,“本王可舍不得皇帝侄孙女儿听你们的酸腐之言,一个人在宫中憋闷的慌。”
拓跋宪拾阶而上,毫不在意身后杜知格的目光跟着他,很久,很久。
平城的梅花开得有些晚,已是二月份,枝头尚且挂了不少将开未开的花骨朵儿。冯初嗅着梅香,又送了一盏桑落酒。
南部尚书带着一帮文人雅士清谈说理,冯初端着酒盏细细听着,少有搭话。
若说她兴致缺缺,倒也不然,她脸上的温雅不见得较平素里少。
“说起来,下官今日是要同小冯公举荐一人。”
嗯?
冯初抬眼,她其实已然有些不清明,仍道:“卿欲举荐何人?”
“说来惭愧,是下官一远亲的孩儿,姓许,小字阿鸣,吹得一曲好笛音。”此言一出,周遭之人的笑意都染上几声暧昧。
这哪里是什么远亲的孩儿,不过是送给冯初的玩物。
孰人不知冯初年过双十,冯家当神子将她给养着,打定主意不肯婚配。
然而但凡是活人,哪里没有七情六欲的?太后宫中的面首满坑满谷,这小冯公没道理做活尼姑。
“是么。”
冯初摩挲着案上碗盏,柏儿见她又有要饮的架势,低声劝阻,“郡公,再饮,过段时间下雪,又该疼了。”
冯初抿抿唇,没有继续动作,气音道,“请那人上来吧。”
柏儿有些诧异,往冯初宅院里送人的人并不少,甚至连太后都送来过不少伶官面首,冯初多半是给些丝帛锦缎,一一拒了,要么留下来在府里做些卖力的活计,从未像今日这般,接下了对面的话茬儿。
诧异归诧异,柏儿到底还是照做了。
上来一样貌温柔的清俊郎君,怀中虚抱着横笛,乍一瞧还以为是哪位世家大族的金贵公子。
“小生见过京兆郡公、诸位大人。”
四周‘夸赞’之音不绝于耳,许阿鸣浅浅笑着,恬淡、麻木。
冯初望着他握着笛子隐隐颤抖的手,半晌道,“你可会吹奏《梅花三弄》?”
阿鸣一怔,“回郡公,在下会的。”
冯初颔首,示意他就吹这曲。
笛音悠扬,反复陈调,满园梅花就着这笛音绽出傲气,暗香浮动,冯初就着这梅香,又偷偷喂下一盏酒。
当真不能再饮了。
一曲毕,冯初粲然一笑,带着醉意慢腾腾地站起身来。
南部尚书给了阿鸣一个眼神,阿鸣会意,忙行至冯初身侧,搀她起来。
冯初虽不甚清明,却还是不着痕迹地将手自许阿鸣手中抽出,笑对南部尚书道,“桓伊已奏曲,五郎该远行。”
“容我独自在园中解解酒罢。”
欸——
许阿鸣叫她温雅的笑容晃了心神,下意识地追出几步,被南部尚书喊住,微微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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