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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乔家这几人一唱一和,本是修路的大好事竟唱成了要逼死人的事儿。反倒是乔老太太没吭声,毕竟不论乔家谁去都有五十文每日能拿呢,她觉得谁去都行,反正劳役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她头上。
但他们这么一闹,丢的还是乔里正的脸面。
乔里正涨红着脸,“够了!都给我闭嘴!公平起见,抓阄!”
这倒确实是公平,但公平之外还有情理、还有为人,苏榛也并不打算为这事儿出头,跟叶氏谨哥儿把月亮椅摆到了人群后头,静观。
没一会儿,山梅应着乔里正的指使拿出了数张桑皮纸,大伙儿一齐上来把纸裁成了小条儿,又请符秀才在其中二十八张上写了个“应”字,数量刚好够全村的壮年劳力。
“都看好了!”乔里正用牛角号敲了敲桌,“这里头二十八张应役签,抓着了别喊冤,没抓着的也别偷着乐。路修好了,谁家不走?”
人群里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乔大江下意识瞅了眼媳妇儿。成婚这么多年,春娘自然瞧得出丈夫眉峰间的纠结,索性凑到他身边,压低声音却字字清晰:“若真抽中了,我明儿就回娘家,让我那几个堂弟妹过来搭把手,煤坊的活儿误不了。你只管凭良心做事,家里有我顶着。”
乔大江喉头滚动,想说什么却被春娘用眼色止住,她朝桌前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看前头抓阄的杜家老大。
第一个参与的就是杜老大,手指伸到纸团盆里搅了搅,随便挑了一个出来展开,黄白黄白的桑皮纸上并没有墨字,杜家老大咧嘴一乐,没他!
有一个带头儿的,其余“积极份子”自然也不会落后,随后杜家老二、李家几兄弟等*人也纷纷上前抓了阄。一通查验下来,乔大江倒是没抽中,春娘心里自然是喜的。
萧容跟乔里正是最后抽的,萧容抽到了空白签、乔里正抽到了“应”字。按《白川府役律》,文生员免杂役,武生员免兵役。所以全村唯一的生员符秀才也是不必再抓。
可等盆里的纸团被男人们摸去大半,乔里正举着花名册凑近看,跟符秀才一起数也才数出二十三个“应役”签,剩下五个名额。
乔里正颇为难,难就难在大宁朝役律有定,凡杂役征发,以户为单位,丁男不足者,丁女顶役,勿论婚嫁。换句话说男的不够数就得女的顶上去。
只不过女子服杂役通常也不干重活儿,顶多就是帮工做做饭、洗洗衣之类的,搁现代就算是后勤,发放的银子也减半。想了想,便硬着头皮喊了声:“男丁不够就从女眷里补!愿意自请的站左边,不愿的……”
“凭啥让女人抓!”乔家三房媳妇突然扑到盆前,“孟坨子还没抓呢!”
丽娘一把将她扯开,“孟坨子出去服杂役你去替他喂狗?我告诉你,那几只狼犬见了生人就咬,当心没等喂饱,先把你手指头当肉干啃了!”
乔老二见媳妇嘴上吃了亏,冷哼三声:“少胡扯,喂狗还成了大事儿了?比服杂役还重要?”
孟坨子不急不恼的盯了乔老二几眼,慢条斯理地:“前年春,你家养的母鸡跑丢了,可是我家大□□你寻回来的。咋,如今出个劳役,你婆娘就拿狗当借口,难不成来年冬狩,让你顶着狗鼻子去追兔子?”
这话逗得大伙儿拍着手笑,三房媳妇的脸涨成紫茄子,指着孟坨子骂:“你……你胡说八道!反正我不去,谁爱去谁去!”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其实这次苏榛跟叶氏也得去抽。
但萧容方才已经悄悄跟娘俩儿说过了,大宁律中规定若妇人不愿应役者,可按日缴代役钱。就算抽中了,三个月工期,女丁代役钱每人也不过交二两七钱,对于现在的萧家来说压根也不是事儿。
反正苏榛已经做好了出银子的心理准备,却不成想听到乔大江直接走到桌旁在应役簿上按了自己的手印:“我方才没抽中,我娘子也甭抽了,这应役的签,算我一个!”
乔大江已经分家单过,按大宁律,分户而立的人家役额是单独计算的。也就是说按“三口人”摊派,可小树没成年不算丁。
符秀才放下花名册,“你家就一个成丁,哪有整丁去的道理?”
乔大江粗声打断,“路是大伙儿走的,我乔大江有膀子力气,该为村里出力。”
说完又顿了顿,目光扫过乔老三,“三叔,对吧?”
乔老三的三角眼猛地瞪圆,刚想开口就被李家婆婆瞪了回去,“好小子!比有些缩人堆儿里的强多了!”
这是乔大江分户后的第一个冬天,三口人的家当全在那间漏风都没空儿修缮的土坯房里,却肯把唯一的壮劳力送出去服三个月劳役……
大伙儿心里正佩服着,乔家三房媳妇儿却乐了,乔大江肯出来服役简直正中她下怀,赶紧上前半步尖着嗓子喊:“大江分户还未满三年,按律例是按原户丁口计算。也就是说得占我们乔家整个儿的名额!”
“做梦!”春娘打断他,“我们既分家就是独立门户。大江去服劳役,我家的名额就算用完了,往后乔家的事,别再拿姓氏压我们!”
她这话像根鞭子,抽得连乔里正都心头一紧,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又气又丢人,直接拍了桌子:“乔大江算单户一个整丁!剩下四个。”
“算我一个。”杜家老二懒洋洋举了手,虽说他也不乐意,但长嫂如母,他此举就算是代杜家大嫂服役了。
五个应役名额去了两个,后头就开始陆续的抽。乔家二房三房故意往后头躲,毕竟越晚抽可能就越安全。
但天他就是不遂乔三的愿,呵,最后一个“应役”愣是真的被三房媳妇儿抽中了,她展开纸团见着“应役”二字,突然跳起来去抓春娘的发髻,“你们合起伙来坑我!”
春娘早就防着她发难,闪身一躲,三房媳妇抓了个空扑在地上来了个狗啃屎,已经这样了都还在嘶吼“我跟你们拼了”。
就好像谁迫害她了似的,全村人都烦得要命。
乔里正抄起桌上的牛角号一磕,“再闹就把你捆去保□□,按抗役论处!”
乔里正都发话了,便有包括丽娘在内的、膀大腰圆的妇人上前按住三房媳妇的胳膊,一人扯住她乱挥的手,将她硬生生架到一旁。
乔里正:“符秀才,唱票!”
二十八张应役,一张不少。其实除了乔三媳妇儿还有两家是女眷抽到了应役,但人家家里一商量,都还是推了家中男丁出来代役,唯独乔三……
乔里正目光扫过缩在人堆里的乔老三,“乔老三,你要么出银子,要么让你婆娘去,自己选!”
乔老三三角眼滴溜溜转,瞅了瞅凶神恶煞的媳妇儿,又看了看铁青着脸的乔里正,最后看向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乔老太婆,看了一圈儿也没用,最终心虚又故意装得理所当然:“我又不像你们去兴盛湖赚了银子的,大宝二宝还得存束脩银,我这身子骨也不妥贴,只能……婆娘去!”
三房媳妇“哇”地一声哭出来:“你个挨千刀的,让我一个妇道人家去服役啊!”哭了半截儿突然跳起来,一把抓住乔老太婆的拐杖:“娘!让老三去!他就是装病!前年冬狩他还能扛半扇野猪呢!”
乔老太婆被拽得一个趔趄,气得用拐杖敲她的手:“反了天了!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哪能去服杂役?你少给我惹事,再闹就把你送回娘家,让你爹娘看看你这泼妇样!”
“闭嘴!”乔老三接着踹了她一脚。
人群渐渐散了,乔家三房媳妇蹲在墙角搂着大宝二宝哭嚎,却没人再看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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