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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令之长睫垂落,道:“意下如何吗?我应该先向你求一个答案,不知你愿不愿意答。”
景昭微笑说道:“我不是早就给过你答案了吗?只看你信与不信。”
说完,她的笑意蓦然一收,正色道:“你既想回去,那就回去好了,只是事难两全,你回去之后,得到的答案未必如意。”
这句话不像是在说裴六娘的安危,倒像是在暗指某些事,裴令之微感惊疑,肃然道:“你指的是?”
景昭却不直言:“你回去之后,也许很快就会知道。到那时,如果你不愿在漩涡中继续停留,可以寻个机会离开。”
她顿了顿,极其自然地道:“如果你无法抽身,裴氏要你争取东宫,至少也要将你送到东宫面前。”
不知什么时候,琉璃光叮叮当当的动作停了。
她乌黑的眼睛在景昭与裴令之二人间徘徊,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哭声骤起,打断了裴令之即将脱口的话语,景昭看向她:“又怎么了?”
琉璃光的回应是一声:“娘!”
景昭冷酷地道:“认错人了。”
小女孩回报以更加响亮的哭声:“娘!娘!”
景昭皱眉,倒是裴令之对幼儿的耐心更多些,疑惑道:“她好像不是叫你,是……”
那更似一种听到了和母亲相关的事物后,自然而然勾起思念的反应。
景昭俯身,平视着琉璃光:“东宫?你娘和东宫有什么关系?”
然而这孩子自从落水受惊后,反应木讷许多,平日里一句话不说,今日嚎啕大哭中勉强开口,除了喊娘之外什么都说不出来。
幼童的哭声不但响亮,而且分外尖锐,裴令之试图安慰,却根本无从下手,短暂无措片刻,只见景昭抄起筷子,一块奶糕塞进去堵住了哭声。
“咳咳咳咳咳!”
景昭举起一杯茶:“来,喝口茶顺一顺。”
在这乱成一团的时刻,走廊上突然传来响亮的脚步声。
下一刻,咣当!
房门被重重推开,裴令之的亲信携着淑芸毫无仪态地扑了进来,看见室内场景,短暂愕然,旋即淑芸立刻叫了起来:“七郎快走!”
她昨日本已回了江宁递信,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此处,蓬头散发地叫道:“娘子昨夜发动了,命奴婢带人赶回来送七郎走!”
裴令之目光掠向淑芸身边:“怎么回事?”
炳烛正瞠目结舌看着室内这幅画面,下巴几乎脱臼,闻言结结巴巴地疾声道:“族里知道郎君现在在念亭,正派人来抓郎君回去——您快走吧,家主动了真火,若是被他们追过来,这位…这位娘子和小女郎怕是都难以保全!”
他们话里的信息量极大,偏偏个个都说的太急,前言不搭后语,裴令之来不及细问,皱眉道:“族里的人在赶过来的路上?”
炳烛以一种惊慌失措的表情张着嘴:“是……”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楼下大堂中传来脚步声。
整齐划一,极富韵律,又像雷霆,不知出动了多少人。
下方有片刻的喧嚣与混乱,旋即很快归于沉寂。
淑芸往外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变了。
“来的这么快。”她似是明白过来,“是跟着奴婢们过来的!”
变起仓促,裴令之一推景昭:“你带着琉璃光走。”
刹那间景昭产生了一种仿佛被捉奸的错觉,她皱皱眉:“我跳楼走?”
裴令之似乎掩人耳目的经验十分丰富。
顾不得多言,他掩住小女孩的嚎啕,示意景昭抱起琉璃光转入内室,而后一理衣袖,走出房门。
下方客栈大堂中,唯余寂静,黑压压的人头就像乌鸦的黑羽,有种分外肃杀的气息,填满了自上而下整片视野。
两队黑衣部曲疾步而来,衣摆上绣着裴氏的徽记,正从走廊两侧同时靠近,刹那间接触到裴令之审视的目光,为首的脚步不由自主同时放慢。
“拜见郎君。”一名为首的部曲越众而出,恭谨道,“奉家主之命,护送郎君归家。”
裴令之容如冰雪,目光冰冷审视,冷淡道:“我的行踪你们从何得来?”
淑芸气得脸色都变了,为首的部曲视若无睹,继续道:“事关紧急,用了些别样手段,家主有言,自会向杨氏说明此事。但而今族中的意思是请郎君尽快归家,不可在外滞留。”
他们果然是跟踪了淑芸等杨氏婢仆,从而得到裴令之的踪迹。但只听他说‘向杨氏说明’,言下之意已经分外明确。
裴六娘是杨氏未来宗妇,在裴家主眼中已经不算裴氏的人,所以他需要安抚这个不听话的女儿,以免影响两家的关系。
裴令之却不同。
父亲不需要对儿子做出任何解释,单凭孝字便能压服,部曲看似恭顺,实际上裴令之毫不怀疑他们会将自己硬绑回去。
“我阿姐如何了?”
部曲迟疑说道:“属下不敢探知内宅女眷。”
裴令之看向淑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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