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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屋子很干净,布置清爽,一目了然。
三人座的红木沙发占了客厅约四分之一的面积,茶几上的报纸和书籍摞得整整齐齐,书脊方向一致,墙面上竟没有任何山水画或书法作品。
章龄递上一杯凉白开,跟着时愿扫视周围:“我们家人都不喜欢在墙上挂东西。尤其我儿子,从小一看见他爸拿榔头和钉子,就跟要钉他肉似的,吵着闹着说毁了墙面的完整。”
好奇怪的人,时愿捂嘴偷笑,目光陡然被电视柜旁的乐高吸引。厉害,居然敢挑战千年隼号,7000多个零件呢!
章龄顺着她眼神一望:“喜欢?”
“嗯,但是太费时间。”
“哈哈,我儿子前几天刚倒腾完。”她指着放眼所及的角角落落:“家里平时就我一个人。我退休好几年了,先生一直主张搬家。可我这人念旧,喜欢学校的氛围,也离不开那些流浪猫们。”她兀自念叨了一小会,又及时扯回正题:“要么我们开始?”
时愿莞尔一笑,“老师,你看在哪录制比较方便?”
“小房间吧,现在算半个书房。”
“合适吗?”
“没问题。”章龄瞟向墙上的时钟,“刚跟你聊了十分钟,现在开始录制,时间正正好。”
这套话术莫名耳熟,时愿下意识环顾四周,仿若从口腔残余的薄荷香气中,嗅到了某个人的味道。
疯了吧,她轻咬一下舌尖,阻止思维发散,笃定最近和他联系过于频繁,神思才会不由自主绕到他身上。
自那晚聊天之后,石砚初又回归了“唠叨”人设,每天就着下次徒步的行程表和轨迹图,啰嗦个没完。时愿没空打字,便回拨语音通话,或干脆开着视频。她手上忙活自己的事,有一搭没一搭应付他几句。
章龄拧开房门,扭过头略带抱歉:“房间有点乱,没来得及收拾。”
平展如镜的床单,工整叠放的被褥,还有书架上按颜色分类的书籍,由浅入深。这叫乱?时愿想起家里东倒西歪的鞋子,脏衣篓里堆积如山的衣物,不好意思地拢起头发,扯了扯唇。
录制过程比想象中还要顺利。
章龄准备充分,娓娓道来,分享了当年支援偏远山村建设第一个广播电台的经历。刚去那会,她花了很长时间适应当地的饮食和生活习惯。她听不懂方言,很长时间都无法完全融入,每晚都躲在被窝里偷哭鼻子。再后来她逐渐如鱼得水,习惯了拿窝窝头、杂粮稀饭当主食,学人蹲在门槛上喝粥、晒太阳。
她笑称那会压根不知道什么叫苦,每天默念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也因此培养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吃苦执念」。比如曾为了省几十块钱打车费,坚持坐地铁去机场,结果地铁延误,花了三千五改签。又比如担心洗碗机洗衣机坏,尽量手洗,不慎扭伤手腕,得不偿失。
说到这,她摇头苦笑:“现在不会了,我要向你们年轻人学习。”
时愿主当捧哏,惊喜于这期谈话内容的饱和度。按下暂停录制键的那一秒,她连连竖起大拇指,迫不及待吹起了彩虹屁:“老师,你好厉害!”
“怎么样?不像上课吧?”章龄长舒口气,喝了几口水润喉,眉眼间依稀流露出年轻人的得意。
“老师太棒了,真的,我回去要好好听个五六七八次。”
章龄难压嘴角,佯装嗔怪:“这孩子,就知道哄我。”
“我认真的。”时愿掰起手指,像模像样列举出了几点,“对话内容超级丰富。而且你说话语速适中,能吸引人一直往下听。全程都紧扣了主题。”
章龄乐得合不拢嘴,揽着时愿的肩膀:“出去坐着聊会。”
她意犹未尽,转眼又提起一件趣事。支援结束后,她魂牵梦绕着第二故乡,总算在十年后找到时机,趁着暑假,回去看望了故友们。
从申城到某地,绿皮火车哐当哐当行驶了30个多小时。她一路做好铺垫,再三向家里小朋友重申:“那边风景优美,乡风淳朴,但条件肯定比不上城里。”
小朋友当年刚上一年级,拍拍胸脯:“我不挑食,更不认床。我要走遍祖国的大好河山。”
说到这,章龄噗嗤一乐:“我原以为他随口说说,毕竟在家没吃过苦,没想到那小子说到做到,吃嘛嘛香,呼呼大睡。两三天的功夫便交到一帮新朋友,召集一帮小不点们,给人上了几节英语课。”她不自禁陷入回忆,及时叫停:“嗨,怎么好好聊起这些了。”
“没事,我很喜欢听。”时愿弯起眉眼,温温柔柔。
章龄对时愿印象不错,今日接触下来,更添不少好感。她越看她越欢喜,恨不得留她吃顿晚饭。
一声门铃响打乱了二人的谈天。
章龄纳闷地站起身,喃喃自语:“这个点,谁会来?”
时愿无端紧张,本就是第一次来嘉宾家录制节目,现下竟有可能撞见对方的家人,真是麻烦。她局促不安,缓慢起身,下意识理了理衬衫裙的领口。
“哟,你怎么跑来了?”章龄嗓音柔和,难掩欣喜,“快快,进来坐。”
对方声音有些耳熟,“老师,我快出国了。来看看你。”
“人来就好,别破费。”章龄笑着埋怨,陡然想起什么,“家里还有个客人。”
“那我就不进去打扰了吧。”
“没事。”章龄拢着人肩膀,和人一起走到时愿面前,“这是我学生,马上要去美国了,临走前来看我。”
时愿笑容僵硬一瞬,却没打算藏着掖着:“hi,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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