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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莲放心下来,透过窗纸看外边的茫茫雪色。
他用余光悄然看她,踟蹰着开口道:“叶姑娘……”
“嗯?”
叶莲专注盯着缝隙挤进来的雪粒,随意应了声。
晏雨声几欲张口,却难以吐出半字,他看向桌上的空碗,碗沿上残留凝固的粥渍,目光便又不自觉投向叶莲。
他有些羞愧,因为他对她耍了心思。
手伤大有恢复,分明可以就着碗喝粥,心头总想与她再近些,便故作不便,顺利让她亲手喂了粥。
房门开着,不时有住客路过,让他因不安更不能开口讲话。
“趁天色还早,我先去拿吧!”叶莲起身拍拍衣裙,朗声说道。
她拾起桌上的碗,双手捧着施施然踏出门。
“若我说不走,你、你会答应吗?”晏雨声适时说道,转头看着她的背影紧张地攥紧拳头。
叶莲回头,不解其意:“不走……是为何?”
“我留在扬州,不去游历了……”他惶然失措地盯着地板,低语道,“我会回云翳山同师父说明,我,我想留在这儿。”
“没有缘由么?”叶莲隐约捕捉到他的心思,却不敢细想。
“你,”他抬起眼,眸中一片涟漪,“我想留在你身边,可以么?”
一派寂然,叶莲身后略过几个过路人,她瞪大了眼,不知作何表示,匆忙往两边瞥去,走进房中掩上门。
“你要做我的二掌柜?”她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死心地干笑着说。
晏雨声盯着她,郑重其事地摇头。
她霎时觉得头重脚轻,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只等着他的后话。
“我有些积蓄,你若不嫌弃,作聘礼应是够的。”他分明慌乱不能自已,却还是强迫自己注视着叶莲,以显得他的决心和坚定。
这回换作叶莲哑巴了,她端着碗成了一座冰雕,立在原地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确切的是无话可说。
“我心悦于你,”他更加慌张,双唇磕碰后有些许颤抖,“即便你仍不能接受,我也可以等,等你放下前事,或许……”
“可以试着接纳我。”
他从未说过这么多话,带着款款深情,眸中满含期盼,闪烁着注视叶莲。
“你……你不是道士么?怎么可以动凡心?”叶莲结巴着问道,脑中早已乱作一团。
晏雨声哭笑不得地勾了唇角,耐心解释道:“我们这一派,可以嫁娶。”
叶莲骤然盯着碗底看,随后磕磕绊绊地胡乱答道:“哦,也是,飞雪就可定亲婚配……我去加些粥,我有些冷了。”
她猛地开了房门,逃也似的溜出门。
一路狂奔,从客栈到食坊,也顾不上满面风雪,走到食坊门口时,脸上已然冻得麻木。
铺中空荡荡,近来收容灾民的呼声高涨,府衙多设了十几处庇所,她的小铺面便人走楼空,闲置了下来。
她摸索着拿出钥匙,插入铜孔中扭开门,屋中冷然,并不比门外暖和多少。
寒意侵袭,逐渐将她沸腾的心口平息,她闭上门,靠在门上沉默着环视四周。
曾几何时,她对自己一生的憧憬不过一间小屋,几块沃田,再有体贴夫婿帮衬,育得一双儿女足矣。
然而终于脱离南园的纸醉金迷,面对这样再合适不过的男子,她却生了退意。
寻常人家不太讲究情深情浅,只要合适就可凑合着过一辈子。她向来不求情意只求脚踏实地,可送上门的好夫婿来了,她又摇摆不定起来。
是真的不求情意,还是情意尽数给了旁人?
叶莲不愿面对。
盲婚哑嫁尚可糊弄一生,偏偏那人要捧出一颗真心来,她思来想去,发觉自己还不起。
风吹日落,到了除夕这天。
她在铺中躲了几日,晏雨声并未找上门来,仿佛留下空隙给她抉择。
越是这样,她越是不敢面对。
囫囵吃了一碗腌菜配水饭,叶莲闲得坐不住,又开始收拾落灰的桌椅。
今日难得有日头,大晴天却飘飘然散着细雪,好在不算太冷,勉强能感觉到一丝暖意。
叶莲穿着新做的复衣,柳绿上袄,杏黄缎裙,裙下穿厚裤,御寒为主,但瞧着也有节庆的喜意。
未到午时,周遭巡逻衙役增加,她便将门户敞开着透风,以散屋内久置的旧味。
后门水沟一通整条街铺,她倾倒了污水,从逼仄的后阳沟欠身回屋,再在水缸中打了水。
回到前厅,一人正伫立在门边,收了伞抖落伞上积雪。
他一身松青绸缎锦袍,白狐裘披在肩头,银冠束发,墨青抹额拢碎发而系,其余饰物琳琅挂满,不嫌重似的又揣了一只小巧暖炉。
甫一听她的步声,就掀起眼皮看过来,面白而肤色光华如玉,眉目重色点缀,长睫似羽,扑朔着往她身上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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