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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还是要从此处下手,才能一点点地撬开真相。
“你并非问心无愧,而是无惧。”
回想着县令十年间所作的一切,裴瓒越发心凉,在他眼里,任何一个人,一个大周子民都不应该平心定气地去残害同族。
哪怕是以高高在上的角度,在以施粥名义坑骗城中百姓出城,直至将人冻死的时候,也不敢说一句无愧。
犯下这种有损阴德的事,只能说明他“无惧”。
不是不怕无人报复,而是知晓短时间内无人敢报复,不考虑代价。
就像京都城里那些权势滔天的王公贵族,在心里已经把自己和平头百姓分为了两个群体,他们并不惧怕残害百姓的代价,甚至是认为根本没有代价,踩死百姓,无异于踩死只蚂蚁。
但眼前这位,不过是个县令,还没到权势滔天的地步……
裴瓒盯着桌面上卷起的舆图,冷声说道:“十年间,为非作歹,只手遮天,是因为身后有人,才敢这么做。”
县令背后的人,才是在寒州只手遮天的那位。
县令闭着眼,嘴唇轻颤:“荒谬。”
如此心如死灰的表现,实在是让裴瓒满意。
他放软了语气,假模假样地在话里留出余地:“这一切,也不是你想的,而是有人授意。”
“有人又如何,无人又如何,御史大人是想借我寻出幕后之人,还是想说几句觉得我另有苦衷,想为我推脱呢?”县令抬起头,眼神中多了些不易察觉的犹豫迟疑。
“推脱?”裴瓒看似态度模糊地轻笑,实则仅用一句话,便轻易地击碎了县令那不切实际的幻想。
“你也配?”
瞬间,县令脸上的迟疑转为被戏弄的怒意。
但是还未等县令发作,裴瓒猛地一拍桌子,“哗啦”一声,整张北境堪舆图摔落在地,在县令面前堂而皇之地铺展。
裴瓒撑着桌子站起身,动作虽缓,姿态却尽显威严,居高临下地看着跪俯在地的县令,对方整个人笼罩在他的影子当中,眼睛颤动着紧盯面前的舆图,脸上写满了震惊。
早就想过县令会是这般模样。
裴瓒徐徐开口,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我从未想过替你推脱,而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无论是你,还是背后指使你的,妄图在寒州只手遮天,甚至搅弄大周安宁的那位,都会被绳之以法!”
“尔等,不得善终。”
他的话,和眼前这张不知从何而来的舆图,如同一击重锤,彻底砸毁县令的所有心思。
“你怎么会有舆图,这……绝对不是,不是,这不是我的!”
“还敢狡辩!”陈遇晚直接抽出长剑,直指县令,“这东西是在你的书房里搜出来的!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难不成是我们拿了舆图来栽赃你吗!大逆不道,居心叵测,果真该死!”
陈遇晚骂的是县令,却让裴瓒有些汗颜。
也幸亏没把舆图的来历告诉陈遇晚,否则这位爷此刻必定不能如此坦荡地将人骂一顿。
而现在,裴瓒也没有丝毫要解释的意思。
并非是他对沈濯妄图嫁祸县令一事选择了纵容,而是从县令的话里听出了些许不对劲。
什么叫,他怎么会有舆图?
如果原本县令没有类似的东西,或者县令压根没见过,是说不出这样的话。
口不择言之时下意识地说出这些,唯一一种可能,就是县令绝对见过类似的舆图,还极有可能像陈遇晚回怼的那样,曾经将其收藏在书房当中。
裴瓒缓缓开口:“舆图的内容你也清楚,不必我多加赘述,县令也清楚通敌叛国该当何罪,说说吧,或许能留个全尸呢。”
“通敌叛国……”重复这话的不是县令,而是俞宏卿。
从一开始,俞宏卿就没想明白裴瓒是从何处推敲出的诸多细节,分明他才是十年间跟县令共处的人,许多事他都不了解,怎么裴瓒就能想到呢。
直到那张舆图被摔在地上,内容在眼前铺展,他也没想明白。
只是盯着那内容堪称逆反的舆图,心里有些许震颤。
通敌叛国……他一时间有些喘不上气,脸颊憋得发红,眼眶也登时湿润了,水花氤氲在眼尾。
两颗眼珠僵硬地转向神情惨白的县令,什么也没说,没有质问裴瓒为何如此“草率”地得出结论,而是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县令的衣领,全力的一拳打在这乱臣贼子的脸上。
“畜生!敌军侵占寒州十多年!无数祖宗先辈惨死敌手,你竟敢通敌!”
“你是寒州人!是大周子民!为何叛国!”
俞宏卿的声音吼到发颤,压抑的怒气在一瞬间暴涨,从狭窄的喉管里迸发,他无法压制,但发泄的途径太少,一拳拳落下也不过瘾,怒骂到最后,声音嘶哑,紧紧掐着县令脖颈的双手都在颤抖。
他不害怕就此杀了县令,而是恨自己不能如此泄愤!
“把人拉开。”
县令被掐得脸色青紫,再不拉开,恐怕会被掐死。
瞧着俞宏卿也不是身材粗壮的人,但怒到极点的时候,力气却大得惊人,陈遇晚拽了几次都没拽动,眼看着县令都开始翻白眼了,逼才不得已踹了小腿,趁着下盘不稳的时候把人拖开。
“看见了吗,有无数人想将你千刀万剐,而你背后那人许给你什么?十年荣华富贵,还是保你平安无恙?”
县令顶着青一块紫一块的脸,呆愣地看着地面上的堪舆图,他的目光落在寒州二字上,似是被打傻了,口齿不清地嘟囔着:“我是寒州人……他告诉我……”
“什么?”裴瓒略略迟疑。
“他告诉我,势必会夺回寒州!”县令像发了狂似的冲着裴瓒狞笑,事已至此,也顾不上保守秘密了,他现在只想让裴瓒知道,就算从他嘴里撬出这些话也没任何用处,“寒州!寒州从来都不是大周的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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