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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允昭不明白,他说:“江山初定,时局不稳。不是开枝散叶的时候。何况她毕竟是温砌名义上的妻子,如果出了乱子,会很麻烦。”
王允昭就明白了:“奴才会办妥。”
慕容炎点头,补充:“小孩子易多想,你我知道就可以了。”
王允昭跪下:“是。”
左苍狼回到自己帐中,只觉得心口满满涨涨,有一种喜悦的酸软,让人隐隐有种想要落泪的错觉。他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一句话、每个字,都可以反复回味千百遍。她靠在榻上,一夜无眠。
第二天,慕容炎带兵前往方城,左苍狼与冷非颜一起从孤岭绝壁攀沿而上,经过连理峰,潜入慕容渊在方城的行辕。
那当然不容易,一路尖石荆芨,还有随时在头顶盘旋的秃鹰。但她们之前准备充分,一路有惊无险。
方城的行宫里住着慕容炎心爱的女人。
姜碧兰,那个倾国倾城的姜碧兰。据说没有男人可以抵挡她的一笑,据说没有男人可以忍受她的眼泪。
大燕这一场同室操戈,岂不是正因美人倾国?
左苍狼潜入行辕,让冷非颜一路掩护。那时候,行宫里异常安静。慕容渊和慕容若都已出城御敌,想来方城之下,还有一场口诛笔伐。行辕当然应该安静。
姜碧兰身着一袭滚雪细纱的留仙裙,梳着雍容典雅的十字髻。发间戴凤冠,上面的金翅随步履摇摇曳曳,灵动若生。
她望着杀入宫中的人,美目中泪如杨花落砚台,但她并不害怕。她正坐危襟,保持着太子妃的威仪:“我认得你,你是他的侍卫。”
左苍狼抿唇,恭敬地道:“姜姑娘。”
姜碧兰上下打量她,字句平静:“是他派你来的?”
左苍狼向她伸出手:“陛下令末将前来,营救姜姑娘。”
凤座上的她,早已是泪如雨下。她哭的时候并不出声,只是微微仰起脸,泣泪如珠,容颜绝美。左苍狼不知道应该如何宽慰美人,她只得上前:“时间紧急,末将得罪!”
说完,不由分说半扶半拖着她先离开行辕。
连理峰地势陡峭,姜碧兰足弓纤巧,行走却非常不易。左苍狼半挽半扶,此时二人身后就是万丈深渊,如果上有追兵,定然危险。她并不想惊动任何人。
一路沿着小径往上走,到达连理峰。站在高峰,可以望见大棘城门前的景况。慕容渊已经跟慕容炎开始交战,姜碧兰就站在千仞绝璧之上,远远望着尸横遍野的城门。
“姜姑娘,城中危险,我们先走吧。”左苍狼脱下外衣撕成碎条,准备将她缚在背上,以顺崖而下。
姜碧兰只是盯着城头,突然说:“姜碧兰何德何能,竟作了祸国殃民的褒姒妲己。”话落,她轻提裙角,冷不防上前一步,香躯一斜,竟然坠入山崖。
左苍狼一惊,待反应过来,已经提气纵身把她护在怀里。耳边风声呼啸,她的箭在崖石上划出一长串火花。但这仍无法阻止二人下坠,左苍狼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突然眼前一暗,她的箭矢卡在了一道裂缝之中。
碧草深幽,阳光难入,这山下已绝人迹不知道多少个年头。崖下开裂的断层,黑暗中嘶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姜碧兰纵是再无畏,也是花容失色。她惊声尖叫,很快吸引了所有的蛇群。左苍狼遍体生寒,那种滑腻的东西吐着信子在微光中爬过来,各色的花纹,同样的目光,断层没有着脚处,两个人被半卡在当中,她控制住姜碧兰不让她动,也控制着自己。
黑暗中有滑滑的东西缠住了自己的脚,感觉它正沿着小腿向上爬,左苍狼以箭插入断层的泥壁,小心地将姜碧兰往上托举。姜碧兰紧紧抓住她的肩膀,突然发现她衣衫俱已湿透,这个用尽全力抱住自己的人居然也在颤抖。
那蛇群越聚越多,左苍狼汗湿重衫。扶着姜碧兰的手麻木到失去知觉,却不能动。突然像是又回到了小时候。一对童男童女被捆缚四肢,扔到山洞祭祀山神。那种咝咝的声音,像是蛇虫爬过她的肌肤,那是蛰伏在心里、永远不会消散的恶梦。
她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有声音隐隐从远处传来:“陛下,这里的乱草有破坏的痕迹,应该就在附近。”
“阿左?”那是他的声音,如夜幕中的一线天光。
“主上,”她一字一句都非常小心,突如其来的声音会引起蛇群的攻击,“姜姑娘也在这里,这里有很多蛇,小心。”
“碧兰?”他伸手握住姜碧兰的皓腕,轻轻一用力,已将她带出断崖。
“你……可好?”他声音温柔关切,形如少时。姜碧兰的声音很低、低到带着微微的叹息:“你何必救我。”
左苍狼死死握着银色的箭,满手的冷汗,那蛇滑滑腻腻地爬过她的衣袖,她死死咬着唇,终于忍不住低低地道:“主上?”
可是没有声音,一片寂静。他忘记了她。
一刻钟的黑暗,像一辈子那么长。
冷非颜寻来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阿左!”
她上前几步,把左苍狼从裂缝里拉上来。那时候她如被水洗,脸色苍白得可怕。冷非颜从她袖中拉出一条黑底白花的蛇,一剑斩成两段。然后去看她胳膊上的伤口:“是毒蛇吗?”
她迅速从腰间的皮囊里掏出蛇药,但见她臂间一排针形的齿印,不像是毒蛇。但是当时左苍狼的神情吓到了她,她低下头,替她吮吸伤口,然后撒上蛇药。
左苍狼身上冷汗一直不停地冒,好半天她才推开冷非颜,说:“我没事。”
冷非颜怒道:“你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
她见左苍狼裤角染了血迹,撩开她的裤腿,才发现她腿上被利石划了一道伤口。血流了有一阵,伤口里还有泥沙。她说:“你的腿!我们得马上下山去!”
左苍狼摇头,说:“你先走吧,我自己下去。”
冷非颜说:“自己下去?你走得动吗你!过来我背你!”
左苍狼说:“现在燕子巢和燕楼已经非常引人注目,你若在此时出现在人前,会引人怀疑。走吧,不要管我。陛下在附近,兵士不会太远,我能走。”
冷非颜微怔,慢慢把她扶起来,左苍狼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她站在原地,不动不言。
左苍狼估计得不错,行不过一里开外,就有兵士牵了马在等候。左苍狼避开他们前来相扶的手,嘴里一股子腥气让她作呕。她问:“有没有酒?”
有兵士献了酒,左苍狼打开一口气灌了半囊,最后剩下的全部淋在右腿伤口之上,洗净尘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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