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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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残镜碎影埋旧恨（第1页）

戌时三刻的金銮殿祭台，死寂得能听见月光流淌的声音。那曾如沸腾熔岩般汹涌的“血金”——一种粘稠如蜜、色泽妖异、据传蕴含龙脉精气的秘液——此刻正如退潮的污浊海水，缓慢地、带着令人作呕的粘滞感向池底沉落。

池壁由巨大的、雕刻着繁复饕餮纹的黑曜石砌成，此刻在惨白月华下，露出被血金浸透后泛出的暗紫色冷光，仿佛巨兽干涸的内脏。

池底的景象，足以冻结任何生者的血液。

七十二具少女骸骨，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姿态，被永远定格在这污秽的祭池之中。

她们并非安静躺卧，而是保持着生前最后挣扎的姿势：嶙峋的指骨深深抠进池壁砖石缝隙，骨节因过度用力而扭曲变形，甚至有些指骨直接断裂，嵌在冰冷的石头里，无声诉说着临死前刻骨铭心的绝望与不甘。

她们的骸骨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玉白色，仿佛被那诡异的血金反复洗涤、侵蚀过。每一具骸骨的腕骨上，都扣着一条纤细却坚韧异常的脚链，链环是冰冷的玄铁，坠子则是金箔捶打成的菊花纹样。

此刻，在血金残余的微光和月色的双重映照下，那些金菊纹竟幽幽地泛出剧毒般的蓝芒，纹路扭曲蠕动，宛如千万条细小的毒蛇缠绕其上，贪婪地吮吸着骸骨上残留的最后一丝生气。

林黛玉，一身素白，如同月下幽魂，无声无息地跪在第三排第六具骸骨前。寒意顺着冰冷的池砖侵入她的膝盖，直抵骨髓。

林黛玉摊开手掌，掌心静静躺着一块不规则的、边缘锋利如刀锋的铜镜碎片——验丝镜残片。这来自上古的神秘之物，此刻正散出灼人的热量，几乎要烙进她的皮肉。

镜面并非映照她苍白的脸，而是清晰地倒映出脚下那具骸骨脚踝内侧一个深深刻入骨中的字迹——“颦”。那正是她的小字！笔画间填塞的不是泥土或污垢，而是一种凝固的、闪烁着微弱金粉的物质——金菊粉。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血腥与奇异花香的腥甜气息从刻痕处弥漫开来，黛玉的胃部一阵翻江倒海，她认得这气息，那是用她孪生妹妹林如雪的鲜血，混合了金菊盟最阴毒的“蚀骨蛊”炼制而成！这不仅是身份的烙印，更是诅咒的源头。

“阿姊……来晚了……”黛玉的声音干涩嘶哑，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泪的重量。泪水无声滑落，滴在冰冷的骸骨上，瞬间凝结成霜。她伸出颤抖的指尖，极其轻柔地触碰骸骨髻间一枚摇摇欲坠的珍珠步摇。那步摇做工精巧，珍珠圆润，本该是闺阁女儿的珍爱之物。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步摇坠子的瞬间，异变陡生！坠子内侧一个极不起眼的“蘅芜君”也就是宝钗别号暗纹，如同活物般渗出粘稠的黑血。那黑血在惨白的月光下，竟自行蠕动、凝聚，清晰地显形为一个触目惊心的“替”字！

黛玉的心跳几乎停滞。她强忍着惊骇，用验丝镜碎片小心翼翼地拨开骸骨心口处覆盖的、早已腐朽成灰的衣料碎片。

一道狰狞的伤口暴露在眼前！那不是寻常刀剑的劈砍刺伤，伤口边缘呈现出极其规则的锯齿状，仿佛被某种精密的齿轮工具切割过。

更诡异的是，伤口两侧的皮肉竟被一种极其纤细、闪烁着微弱金芒的丝线强行“缝合”在一起。那金线的编织方式、纹路走向，黛玉再熟悉不过——与薛宝钗从不离身的金锁上镌刻的“不离不弃”四个字的装饰纹路，分毫不差！

“傀儡缝合术……”黛玉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渗出也浑然不觉。金菊盟秘传的邪术！用受害者的至亲或挚爱之物作为媒介，将活人生生制成与特定目标（通常是圣女）外貌、气息一致的“替身傀儡”！这具骸骨，就是她妹妹林如雪，被制成了某个圣女的替死鬼！那金锁纹路，就是施术者留下的、无法磨灭的标记！

就在这时，祭台另一侧传来压抑的金属摩擦声。贾宝玉面色铁青，双目赤红，手中紧握的麒麟剑剑身正出低沉的嗡鸣。剑柄末端系着的剑穗，并非寻常丝绦，而是数十根细如丝、闪烁着暗金色泽的奇异金属线。

此刻，这些金线如同活蛇般自主游动起来，猛地钻入池底血金尚未完全退去的砖缝之中！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后，金线猛地绷直、回缩，竟从污浊的池底硬生生扯出一片巴掌大小、边缘焦黑卷曲的丝帛残页！残页上沾满暗褐色的污渍，散出浓重的铁锈与腐败气息。

宝玉用剑尖挑起残页，残页上原本模糊不清的墨迹，在接触到麒麟剑剑身自然散的微热气息和空气中残留的血金湿气后，竟如同被唤醒的幽灵，开始蠕动、显形！赫然是失传已久的《璇玑图》残篇！就在图文显现的刹那——

“咚！咚！咚——！”

沉闷如滚雷、却又带着诡异穿透力的鼓声，毫无预兆地从秦淮河方向炸响！那鼓声并非节庆的欢腾，每一声都沉重得仿佛敲在人的心脏上，更可怕的是，每一记鼓点间隙，都清晰无比地夹杂着少女凄厉到非人的尖啸！那尖啸声短促、绝望，仿佛灵魂正被硬生生从喉咙里撕扯出来，与鼓声交织，形成一种令人头皮炸裂、心神欲裂的恐怖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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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贾政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踉跄着扶住冰冷的池壁才勉强站稳。他手中紧握的一份密折，边缘突然无火自燃，焦黑的痕迹如同跗骨之蛆般迅蔓延！火光跳跃中，密折内部被隐藏的文字在焦痕下暴露无遗：“……每船载少女人……薛记洋行……申时三刻……‘梦沉砂’……茶饼夹层……‘茶饼净重’即‘祭品净重’……”

“‘冷香丸’的窖藏……就在薛记洋行地底深处！”贾政的声音嘶哑颤抖，带着无尽的愤怒与悲凉，“他们用‘梦沉砂’迷晕掳掠来的少女，像塞货物一样塞进特制的茶饼夹层里……那份清单上标注的‘茶饼净重’，指的根本不是茶叶，而是……而是那些被塞进去的少女的体重！”这骇人听闻的运输方式，将活生生的人命变成了可以称量、计算的冰冷货物，其残忍与伪善令人指！

黛玉的目光再次落回妹妹的骸骨上，她颤抖的手指抚过骸骨腕骨上套着的一个已经变形、却仍能辨认出轮廓的银镯。镯子内侧，依稀可见刻着“金陵甄氏”四个小字——这是江南甄家女儿的身份象征。

然而，那个关键的“真”字，被人用利器粗暴地凿去了半边，硬生生改成了一个不伦不类的“页”字！验丝镜残片在黛玉手中骤然爆出刺耳的蜂鸣！镜面流光急转，不再是映照现实，而是强行撕开时间的帷幕——

景象扭曲变幻。二十年前，元宵佳节，大观园沁芳桥上，灯火璀璨。然而镜中映出的贾母，神情慈爱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焦虑，她怀中抱着尚在襁褓的宝玉。

桥下波光粼粼的湖面，无数纯金打造的菊花瓣不知被何种力量操控，诡异地漂浮、聚拢，在水面上组成了四个狰狞的大字：“双生取一”！桥头阴影处，一个戴着宽大斗笠、看不清面容的神秘人，将一个巴掌大小、布满金菊纹的乌木匣子递向贾母。

就在匣盖被掀开一条缝隙的瞬间，襁褓中的宝玉突然爆出撕心裂肺的啼哭！而匣内，赫然躺着一个同样初生的婴儿，眉心一点殷红如血的胎记，其形状竟与当朝三皇子眉心那枚被视为祥瑞的“金菊帝纹”完全一致！镜中画面戛然而止。

“‘冷香丸’所谓的‘十二花神’主药引……”黛玉的声音冰冷彻骨，带着洞穿一切虚妄的恨意，指甲早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妹妹冰冷的骸骨上，“根本就是金菊盟按照特定生辰八字挑选出来的活人祭品！宝钗姐姐的‘胎里带来的热毒’……从来就不存在！那分明是金菊盟的‘母蛊’在她体内寄生、生长的征兆！”这惊天秘密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宝玉和贾政心头。

宝玉的目光死死盯住池底一块不起眼的玄武岩地砖。那上面，阴刻着一幅模糊的“郑和宝船沉金图”。

此刻，在血金微光与麒麟剑气的双重映照下，那船头锚链的奇异纹路，竟与他手中麒麟剑剑鞘上的古老图腾，以及黛玉手中验丝镜镜背的残缺符文，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三者的纹路边缘都泛起微光，彼此延伸、咬合，眼看就要组成一个前所未见的完整图腾！

宝玉没有丝毫犹豫，用麒麟剑锋利的剑尖划过自己的食指。一滴蕴含着奇异能量的、色泽比常人更鲜红几分的“麒麟血”滴落在玄武岩上。

“滋啦——！”

如同滚油泼雪！那滴血接触岩面的瞬间，坚硬的玄武岩竟出被腐蚀的声响！以血滴为中心，地面猛地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漆黑缝隙！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伴随着刺骨的寒意猛地从缝隙中喷涌而出！那气味浓烈到令人窒息——是深海淤泥万年沉积的腐臭，是血肉高度腐烂的腥甜，是海盐的咸涩，更夹杂着大量“冷香丸”散出的那股甜腻到齁的异香！在这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中，还清晰地夹杂着无数少女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仿佛来自幽冥地府，直往人耳朵里钻！

贾政强忍着呕吐的欲望，俯身从裂缝边缘捡起一块被冲上来的东西。那是一块温润的白玉佩，正面龙飞凤舞地刻着“通灵宝玉”四个篆字，正是宝玉自幼佩戴之物。然而，在验丝镜碎片光芒的照射下，那四个大字下方，竟隐隐浮现出细如丝、蜿蜒扭曲的金菊纹路！玉佩的背面，原本光滑的玉面上，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处被反复大力打磨的痕迹，虽然字迹已被磨平，但残留的刻痕走向，以及打磨后与周围玉质形成的细微凹陷，都指向五个曾经存在、又被竭力抹去的字：“金菊盟右使”！

宝玉如遭雷击，踉跄后退。黛玉瞬间明白了：这是贾母的手笔！她磨去了宝玉玉佩上的身份印记，用“通灵宝玉”的神异传说掩盖了他作为金菊盟核心成员后代的真实身份！这庇护，此刻却成了最尖锐的讽刺。

秦淮河方向的鼓声与尖啸再次传来，更加急促，如同催命的符咒。金銮殿祭池的阴影里，阴谋的冰山才刚刚显露狰狞一角。

妹妹的死、宝钗的宿命、父亲的秘密、整个金陵城弥漫的诡异……所有线索都指向那个隐藏在繁华之下的恐怖组织——金菊盟。

而薛记洋行，那灯火通明的商行地下，正是一切罪恶的巢穴。宝玉握紧麒麟剑，剑身嗡鸣不止；黛玉擦干泪水，验丝镜碎片在她掌心灼热烫。两人目光交汇，无需言语，决然转身，朝着那吞噬了无数少女生命的黑暗深渊——薛记洋行，疾步而去。

贾政看着他们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块冰冷的玉佩和仍在蔓延焦痕的密折，浑浊的老眼中，是破釜沉舟的决绝。他知道，今夜，要么揭开所有黑暗，要么，所有人一起葬身在这无边的蛊毒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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