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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缪的床上铺着厚厚的丝绸床单,躺上去仿佛晃悠悠总落不到实处,床边的矮灯设计兼具复古与现代,极其抽象的线条让满潜趴着研究了好久。
然后,技师说:“换个胳膊。”
满潜就把另一条胳膊伸出来,露在外面红彤彤的那条缩回被窝里,侧过脸,也看不见矮灯了,只能看见挂在墙上的油画。
笔触锋利,一定出自某个脾气很差的画师,满潜不懂画,他只心想,苏缪总爱收集这些奇怪的东西。
当然,现在被技师折腾得生不如死的他也包括在内。
彼时苏缪一下令,满潜危机雷达触动,即使潜意识里知道苏缪不会伤害他,来自单细胞生物简单粗暴的本能依然让他下意识脚底抹油就要遛。
保镖穷追不舍,满潜逃跑经验丰富,跟一只灵活的老鼠一样躲过了频频袭来的钳制,眼看就要跑出去时,他被离得最近的保镖偷袭,狠狠掼在了地上。
那个保镖粗着嗓子问:“殿下,要把他关起来吗?”
缭绕在房间里似有似无的香气向他挨近,轻易攻占了满潜看似坚不可摧的防线。苏缪弯下腰看他,半晌,冷声道:“带走。”
满潜被带走了,那个瞬间,他感觉苏缪的表情好像在说把自己丢进海里喂鱼。
下一秒,他就被丢进了苏缪的房间里。
他洗了澡,柔软的床铺上尽是刚才他闻到的香气,和苏缪身上的一样,不知是什么牌子,轻薄温和的包裹着他。满潜一上床就意识到了,脸红了一大片。
他狼狈地埋在枕头里,把自己窘迫的样子最大程度的藏起来,谁知苏缪并不放过他,枕芯里的香气愈发明显了。
满潜绝望了。
技师顾忌着他断过的手臂,没太用力,只简单正了正骨。很快,训练有素的化妆师接替了技师的工作,把满潜拔了起来。
满潜被扑面的粉末呛的连打三个喷嚏,苏缪在旁边看热闹看的不亦乐乎,胃也卓有成效地感觉不到疼了。他抬了一下下巴,女佣抽过一张纸巾,拧了拧满潜的鼻子。
满潜认为自己可能快死了,这是最后的晚餐。
最后,女佣给他找了一件合适今晚舞会的礼服,大致合他的尺寸,女佣解释说这是殿下前两天收到的礼物,来自他叔叔,只不过尺寸还是殿下小时候的。
肩领上代表王室的徽章被临时摘了下来。实际上他作为官方流言里的私生子,戴着它虽然会被诟病但也无可厚非,但苏缪还是让人摘下来了。
满潜摸摸身上衣服精致的绣线,一言不发。
他个子不低,并且来到弗西公学的这一学期营养跟上来,甚至比苏缪头次见他高了不少,五官稚嫩而帅气,底子很好。苏缪却不知怎么,在他脸上看到了一点熟悉的影子。
他心里一突,对上满潜那对黑漆漆的眼睛,才猛地回过神来,别开脸。
女佣们兴奋地聚在她们两个身边,像看着两只漂亮的瓷娃娃。女孩子们对于好看的事物总是无法抗拒的,其中一个取出翡翠耳坠,戳在了苏缪的耳垂上。
苏缪强压下心里隐约的别扭,对满潜点点头:“可以了,别给我丢脸。”
他们从安静而有序的顶层走下了舱底。悠扬的音乐回响,苏缪突然偏头问:“之前你在校医院兼职,是真的缺钱花吗?”
满潜猝不及防,眼皮重重一跳,含糊地“嗯”了一声。
真是穿上龙袍也不像天子。苏缪好笑地瞥他一眼,示意他走快点跟上,就听满潜说:“之前……因为受伤,一直在校医院,去的次数多了,院长就让我跟着他打工。至少……”
满潜犹豫一下,不知道要不要坦白,片刻,他还是不想对苏缪有所隐瞒,老实道:“至少,回宿舍的时候能卡着舍监巡逻的时间进去,不会被锁在门外。”
苏缪的脚步顿了一下。
老院长从没和他提过,大概也了解他的臭脾气,即便知道了也不会往心里去,所以不想多费口舌吧。
他不动声色地收敛了多余的关心,礼貌地和上来交谈的人打招呼。
满潜转了转藏在袖子里的机械表,偷偷摸摸看苏缪。这块表被他珍视地随身带着,刚才没有让苏缪看见,或许他看见也不会在意。
但满潜非常在乎,像一无所有的守财奴在乎贫瘠的财宝。怕表不能沾水,当木森的酒液泼来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护住表,而不是反击。
他不知道苏缪有没有听见他的话,反正接下来的路苏缪没有再和他说话。满潜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这时,在前方与人聊天的一个人看到了这边,他犹豫一下最终还是迈步朝这里走来。
白思筠在苏缪面前站定,他没有穿许淞临的那件礼服,甚至穿的还是学校的制服,眼圈有些肿,显然是哭过了。
他对苏缪说:“对不起,今天……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苏缪只是看着他,他脸上没有失望,也没有生气,什么都没有。
有一部分细心的人已经把视线投射过来,苏缪只是平静地扬了扬眉:“你没有做错什么,个人选择而已。”
他的确对白思筠有好感,但也没喜欢到要为了这个人不计后果的程度。当一段关系需要靠竞争才能获取的时候,这段关系在他这里已经不值钱了。
也许苏家家主说得对,苏缪只爱他自己。
白思筠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苏缪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满潜像个亦步亦趋的影子,擦肩而过时,他对白思筠说:“借过。”
不该出现在他腕间的机械表一晃而过,白思筠瞳孔微缩。
他看起来还想再说什么,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苏缪的肩膀时,苏缪突然若有所感,偏开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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