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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是赵母六十寿辰,作为当朝定国公的亲娘,老太太的寿宴办得很是热闹,不仅请了汴京如今最负名气的戏班子登台演出,老家的七大姑八大姨们也被提前几日接来了汴京,等着一块儿恭贺老太太大寿。
“就是有些可惜,咱国公爷不在,不然……”
有心人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拿眼风去瞧坐在不远处的华服女郎,厅堂里热热闹闹的,几个角儿在戏台上演得正热闹,老家来的亲戚塞满了大半个屋子,偏偏那些喧闹都像泥巴点子似的,半点儿沾不上她的身,她静静坐在上首的位置,石榴红的衣袖下伸出一截柔润如玉的手,白得简直晃眼,手上戴着的玉镯、染着的蔻丹,都没能夺去她这个人本真的光采。世间最秾丽富贵的色彩加诸在她身上,却半点儿不会让人觉得喧宾夺主,脸欺腻玉,秾如桃李,芳丽无双,带着一股与生俱来且并不加以掩饰的傲慢。
绕是她先入为主,对她有着不好的印象,却也不得不承认,那实在是一个举世罕见的美人。
她原本只是好奇传闻中将定国公管得死死的,自个儿生不出孩子,还不许他纳妾生子的女人是个什么模样,但这一瞧就入迷了,直到隋蓬仙顺着那道让她感到冒犯的视线望来,与她四目相对,那人才连忙缩了缩脖子,不敢再看了。
赵家三婶拿瓜子壳丢她:“犯怵了吧?人家可是忠毅侯府的千金,腰板儿直着呢。就是国公爷在,难不成你还敢当着她的面引荐你娘家妹子?可别白费功夫了。”
那人嘀咕两句:“我就是替国公爷不值,那么大的家业,往后都没个人继承。哪怕有个丫头片子也好啊,偏偏一个蛋都没下……”
她们俩自以为说得小声,但国公府的人一早就得了赵庚的命令,但凡有乱嚼舌根的,无论是谁,直接拖出去不让人再登门。
眼看着又悄无声息拖出去两个人,红椿目不斜视地穿过人群,取过茜草手里的扇子,手腕轻摇,借着轻扑的扇面,她低声道:“今儿人实在是多,不如婢扶您去水榭那边儿透透气吧?”
隋蓬仙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手腕上悬着的玉镯,指甲磕在质地坚硬温润的玉镯上,发出嗒的脆响,她摇了摇头,看着一脸高兴满足之色的赵母,漫不经心道:“没关系,偶尔听听外面的人是怎么说我的,也很有趣。”
红椿抿紧了唇,显得有些严肃,茜草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忿忿道:“他们那是嫉妒!嫉妒您日子过得好,和姑爷夫妻恩爱和美,都是一群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货色……”后面的话在红椿皱着眉头的注视下渐渐没了声音,隋蓬仙被她的话一提醒,才被她压下去不久的思念重又浮了上来。
她想起言而无信的赵庚,饱满朱红的唇抿了又抿,眉眼间还是带出了些不痛快。
老东西真是心机深沉,人未到,还让她心里一直牵挂着他。
要叫他知道了,不知道怎么得意呢。
赵母乐呵呵地看了好一会儿戏,她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今日寿辰有专门的戏班子为她唱曲儿,又有平时见不到的老家亲戚给她祝寿道喜,虽然儿子不在身边,但她也觉得很满足、很高兴。
她注意到坐在身边的儿媳神色淡淡的,想起她平时对这些事儿并不感兴趣,还要压着性子陪着她招呼客人、在台下看剧,应该憋坏了。
赵母拉过儿媳的手拍了拍,正想让她别拘着自个儿,回房去歇着,就听到外面响起一阵嘈杂声,伴随着重若奔雷的马蹄声,她握在手里那只柔软细腻的手一下便抽了出去,却又顾忌着满堂的宾客,硬生生又落回膝头。
戏台子上的角儿们看着一道挺拔如山的身影进了屋,他身量异常威武高大,一进了屋,原本十分宽敞热闹的屋子仿佛一下子便变得逼仄起来,亲戚宾客们不自觉收起了脸上的笑,半是畏惧半是崇拜地看向来人。
来人步伐迈得极快,也没有人敢拦他,默默地往后退了退,不敢耽误别人一家团圆。
离得近了,他的面容十分清晰地映入众人眼中,年轻些的小辈没有见过这位老赵家最有出息的儿孙,伸长了脖子去看。
相比于总让人觉得有几分轻浮气的俊美,他更像一座巍峨而沉静的山,面部线条凌厉而英挺,目如深渊,只有当他注视着他的妻子时,那里才会泛起显而易见的波澜。
那分明是极中意、极喜爱一个人才会有的表现。
赵庚的目光扫过隋蓬仙,见她坐在一旁,看都不看自己,衣袖下的手却紧紧拧着,他忍下想把她搂进怀里的心思,来到赵母面前,十分利落地跪下给母亲磕了个头,口祝她福寿安康,五福绵绵。
赵母欢喜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没想到昨日还传信回来说军务要紧无法赶回来替她祝寿的儿子这会儿竟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亲自为她祝寿,心下真是再熨帖不过。
她轻轻握住儿媳的手,笑道:“瞧我,欢喜坏了,手脚都没什么力气。好孩子,你替我扶一扶你夫君,叫他快起来。”
那道炽热的视线犹如实质,落在她面颊上,直把人盯得面颊晕红还不罢休。
隋蓬仙心里哼了一声,赵庚那么沉,每每将她压得浑身发软,她推都推不开。他不想起来的话,她使再大的劲儿也没用。
但看向赵母含笑期冀的眼,隋蓬仙有些别扭地哦了一声,走到赵庚身旁,细白如玉的手轻轻搭在他臂膀上,皮笑肉不笑道:“国公爷,请起吧。”
嘴上阴阳怪气的,那双小手还在使劲儿拧着他臂膀上的肉。
看来是气得不轻。
赵庚顺势握住她那双不停点火的手,裹在掌心里不轻不重地捏了捏,这才放开。
他站起身,放开了她的手,视线却一直停在那张放开她:“多谢夫人。”
周围人看好戏似的目光齐齐投到了夫妻俩身上,隋蓬仙并不在乎这些,但她不想让自己和赵庚被人当什么罕见的乐子瞧,因此反应淡淡,任由他虚揽着腰坐到赵母身旁的椅子上。
因为先前只有两位女主人在,上首的位置只摆了两张椅子,宾客们都以为赵庚会径直坐下,不料他轻轻搂着妻子的肩扶她坐下,随即一脸自如地和赵母说起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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