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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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武馆林立新序初建（第1页）

曾经高悬着“某某仙宗”、“某某道场”牌匾的巍峨山门，如今大多成了断壁残垣间最醒目的墓碑。仙鹤祥云的浮雕被风沙磨平，金漆篆字剥落殆尽，只余下朽木的轮廓在混沌气流中呻吟。而在这些象征着旧秩序彻底崩塌的废墟旁，一种截然不同的、带着浓厚草莽与血火气息的新事物，如同雨后毒菌般疯狂滋生——武馆。

它们没有仙家气象，甚至大多连个像样的招牌都没有。一块歪斜的木牌，半截锈蚀的铁匾，甚至直接用烧焦的木炭在断墙上涂鸦几个大字：“力王武馆”、“磐石堂”、“追风社”…名字五花八门，却都透着一股子直白而剽悍的求生欲。

黑水镇东头，昔日“聚宝阁”的残址。三层高的华丽楼阁塌了大半，精美的雕花窗棂碎了一地。如今，残存的底层大厅被清理出来，粗大的木柱支撑着摇摇欲坠的二楼地板。门口歪歪斜斜挂着一块门板，上面用烧焦的木头写着四个张牙舞爪的大字：黑水武馆。字迹粗犷，带着雷刚特有的蛮霸气息。

馆内景象与昔日的聚宝阁天差地别。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汗味、劣质草药汤的刺鼻气味和皮革、铁锈混合的气息。大厅中央，几十个精赤上身的汉子正嘿哈有声地打熬力气。沉重的石锁被抡起砸下，出沉闷的撞击；粗大的硬木桩在凶狠的撞击中呻吟；角落里，那口翻滚着墨绿色毒药汤的大缸蒸汽腾腾，里面浸泡着咬牙忍受煎熬的身影。没有讲道诵经的玄妙，只有筋骨摩擦的声响、沉重的喘息和偶尔压抑不住的痛哼。

雷刚如同巡视领地的雄狮，独臂背在身后，在场地中踱步。他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在昏暗光线下更显凶戾，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每一个弟子的动作。他不再事必躬亲地挥棍抽打，但那股无形的、源自无数次生死搏杀积累的威压，比棍棒更让人心悸。

“腰！沉下去！不是撅腚！力从地起，懂不懂？！”

“喘气！喘气！你那叫喘气？娘们叫床都比你有劲！吸！给老子把气吸到脚底板！再喷出来！”

“泡药汤的！嚎什么嚎？皮痒了想挨棍子？熬过去，骨头缝里都是劲！”

他的吼声依旧如同炸雷，但内容却悄然变化。除了力量，开始强调更细微的力技巧、呼吸节奏的配合。角落里，一块新立的粗糙石碑上，刻着几条歪歪扭扭、却杀气腾腾的馆规，落款是一个血手印——雷刚的：

黑水武馆规

一、叛馆通敌者，斩！

二、恃强凌弱（指本馆兄弟）者，斩！

三、遇妖兽畏缩，累及同门者，斩！

余者，拳头说话！

简单，粗暴，却在这朝不保夕的末世，勾勒出一种扭曲却有效的秩序雏形——强弱定尊卑，拳头是道理，但同门是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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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馆的兴起，如同巨大的漩涡，吸引着所有在末世中挣扎求存的生灵。

一个穿着破烂道袍、面有菜色的中年修士，畏畏缩缩地站在黑水武馆门口，怀里紧紧抱着几卷用兽皮包裹的、边缘黑的竹简。他曾经是某个小宗门专研基础吐纳法的弟子，如今灵气断绝，一身修为化为乌有，连引气入体的孩童都不如。

“我…我有东西换…换口吃的。”修士声音干涩，带着深深的屈辱和不甘，将怀里的竹简往前递了递，“是…是《小周天引气导引术》的残篇，虽…虽引不得灵气了，但里面的呼吸节奏、意念引导法门…或许…或许对你们打熬气血…有点用？”他眼神闪烁，不敢看雷刚锐利的独眼，只死死盯着旁边箩筐里几块黑乎乎的粗粮饼子。

雷刚眯着眼，接过竹简，随手翻了两下。上面的字迹工整，描绘的经络运行图清晰可见。他看不懂全部，但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某种“理”。他哼了一声，抓起两块粗硬的饼子，丢垃圾般扔到修士脚下：“滚吧！以后有类似的东西，再来换饼子！记住，别拿废纸糊弄老子！”

修士如蒙大赦，也顾不得尊严，慌忙捡起沾了灰尘的饼子，塞进怀里，低着头匆匆消失在街角。他身后的武馆里，很快传出弟子们尝试按照竹简上方法调整呼吸节奏的粗重喘息声。

另一侧，一个身形异常高大、皮肤粗糙如老树皮、指间残留着未完全褪去利爪痕迹的汉子，沉默地站在武馆侧门阴影里。他是半妖，血脉驳杂，灵气断绝后，体内稀薄的妖力也消散殆尽，空留一身蛮力和兽化的特征，在凡人和修士间都不受待见。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猛地挥动双臂，对着空气做出几个迅捷如电、角度刁钻的扑击撕扯动作！指尖带起的微弱破空声，显示出一种源自野兽本能的凶悍搏杀技巧。他停下动作，指了指武馆院子里正在撞击木桩的弟子，又指了指自己，最后指向武馆厨房方向飘出的、炖煮兽肉的香气。

雷刚抱着手臂，饶有兴趣地看着。半晌，他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有点意思！进来！教教那群笨小子怎么掏心挖肺！管你三天饱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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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妖汉子眼中闪过一丝野兽般的亮光，沉默地点点头，大步走进了弥漫着汗味与阳刚气息的武馆。很快，院子里多了一种更原始、更凶狠的嘶吼和扑击训练。

武馆，成了末世中奇特的熔炉。落魄的修士带来残存的“理”与知识，换取生存；被排斥的半妖、甚至一些灵智未失的低阶妖兽，贡献出源自血脉的搏杀本能，换取庇护；最底层的凡人，则付出劳力、食物和最原始的忠诚，换取变强的机会和活下去的希望。一种基于力量交换、以武馆为核心的、粗糙而顽强的新社会组织形态，在旧世界的灰烬上，悄然建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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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水武馆深处，一间勉强算得上完整的偏房。这里曾是聚宝阁存放账册的地方，如今成了武馆的“重地”。

一张巨大的、由几块厚实木板拼凑成的粗糙桌案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资料”：来自雪狼部的、描绘着各种与猛兽搏杀姿态的粗糙岩画拓片；来自磐石镇的、用相对工整字体抄录的《内劲流转初解》和人体经络图；几张记录着南疆“煞道”只言片语、字迹扭曲如同鬼画符的兽皮；还有雷刚口述、赵乾记录下来的《莽牛劲》力要点和药汤配方；甚至包括那个落魄修士换饼子的《小周天引气导引术》残篇……

桌案旁，围坐着几个人。雷刚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烦躁地用手指敲打着桌面。赵乾眉头紧锁，仔细辨认着一份磐石镇传来的经络图。一个穿着洗得白儒衫、面黄肌瘦的中年书生——王秀才，是镇上仅存的几个识文断字的人，被雷刚“请”来帮忙。他正襟危坐，面前铺着几张相对干净些的麻纸，手中捏着一根磨尖的炭笔，手却在微微抖。

“他娘的！乱七八糟！这他娘的比老子的药汤还难喝！”雷刚终于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桌案上，震得那些拓片、兽皮簌簌作响，“雪狼部说腰马合一，力贯脊椎！磐石镇那酸秀才（指苏仲）又说什么气走带脉，劲透劳宫！还有那鬼画符的南疆玩意…这…这到底听谁的？！”

赵乾拿起一份岩画拓片，指着上面一个扭腰挥拳的姿势：“雷爷，雪狼部的法子，爆最强，适合生死搏杀。”他又指向磐石镇的经络图：“但苏先生的‘内劲’流转，更持久，也更省力，对付甲厚或需要周旋的对手有用。或许…可以分阶段？初练筋骨，用雪狼部的法子打底子，把力气先练出来？等筋骨强了，再尝试引导内劲流转，让力气更凝聚，更收放自如？”

王秀才小心翼翼地插话，声音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文弱：“雷…雷馆主，赵兄弟。依…依在下浅见，是否可先定个…总纲？譬如，这武道锻体，重根基，根基为何？筋骨皮膜也！故开篇是否可为《锻体根基要诀》，专论如何打熬筋骨，增强气力？此乃…此乃‘本’！待根基牢固，再论如何运用此力，是为‘技击之法’？如何引导气血，是为‘内壮之术’？至于那…那引煞入体之法…太过凶险，是否…单列或者…警示？”

雷刚独眼一亮，烦躁稍减：“根基要诀？技击之法？内壮之术？嗯…有点意思！老子也觉得，没一副好身板，啥劲啊气啊都是放屁！”他看向王秀才，“酸…王秀才，就按你说的，先弄个《锻体根基要诀》！把雪狼部撞木桩的法子，老子练石锁的窍门，还有那引气术里能用的呼吸法，都揉进去！写得简单点！直白点！让那些脑子里长肌肉的笨蛋也能看懂！”

他又指着那些记载着不同搏杀技巧的兽皮、拓片：“再弄个《技击总录》！把半妖教的掏心爪，老子会的开山锤，磐石镇那阴柔掌法，还有雪狼部撕狼的手法，都分门别类记下来！管他娘的阴狠还是光明正大，能弄死妖兽活下来的，就是好招！”

最后，他目光扫过那几张关于南疆煞道的鬼画符，眉头又皱了起来，哼了一声：“这玩意…先记下来，单放一卷！前面给老子写清楚——非绝境必死，勿练！练之，人鬼难辨，祸及己身！”

王秀才连忙点头，额角渗出细汗，手中的炭笔开始在麻纸上小心翼翼地落下。他努力将雷刚粗俗直白的描述、赵乾的体悟、以及那些原始暴烈的图示，转化为相对规整的文字和图解。虽然笔迹依旧颤抖，字形也显粗陋，但一种名为“规范”与“体系”的东西，正在这混乱血腥的末世武馆中，艰难地破土而出。

一本名为《黑水锻体要诀（初稿）》的简陋麻纸册子，第一页上，画着一个简单的人形轮廓，标注着几个粗大的箭头，指向脊椎、腰胯和双腿，旁边是王秀才努力誊写的、夹杂着雷刚原话的文字：

第一要：立地生根！

腰是轴，腿是桩！打熬先练下盘稳！站如老松，动如山崩！脚趾抠地，吸地气（注：非灵气，乃自身沉坠之力）！

武道的星火，不再仅仅是零散的经验和个体的挣扎。在这名为“武馆”的新巢穴中，在血与火的淬炼下，在生存的逼迫下，它开始尝试着梳理自身，编纂典籍，建立规范。一条虽显粗糙野蛮、却充满勃勃生机的道路，正试图从混乱中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充满力量感的新秩序。这秩序的核心，不再是飘渺的天道，而是血肉的呐喊，是生存的意志，是那一声声在废墟中回荡的、沉重而有力的——喝！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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