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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然序踏上锈蚀的铁台阶,在令人心慌的吱呀声中走向二层空间。
儿时他睡一楼的沙发床,父母睡二楼卧室。且他从小学就开始寄宿,很少回家。二层空间虽也是“家”的组成部分,但对他而言极为陌生。
平房是拱形屋顶,人为隔断出的高度和面积都有限,连光束里漂浮的尘埃也成为无形的束缚。他必须躬身下去,绕开那张铺放三层被褥的床垫,和衣裤鞋袜堆积的山包,开始一层层翻找床头柜里的杂物。
没有,还是没有找到。
姜然序重重抛下最后一层抽屉,绝望感围剿了他的心脏。
两层都已经翻遍了,还能放在哪里?
如果母亲提前扔掉了呢?或者藏到别处去了?他又要如何找到?
呢喃的祷告再度灌入他的耳膜,位置离他极近——母亲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瘦小的身躯如鬼魅般藏身在尘埃里。
他刚刚回头,对方已迎面朝他泼来一道冰冷的液体。
残存的水珠仿佛活物,从额发滑到脖颈,又迅猛地钻入衣领,令人极为不适的寒意覆满全身。
母亲递来手中剩下的大半瓶液体,这就是方才朝他泼洒的“圣水”。眼睛一眨不眨,凝固着肃穆的神情:
“喝下去,圣水可以驱赶你体内的恶魔。”
“我明天就给你找心理咨询师,还有家政保洁员。”
姜然序草草抹了把面上的潮湿,寒意依然未散。他决意再做一番地毯式搜索,不愿与对方过多纠缠。
但母亲仿佛背后灵般,攥着手中的玻璃瓶,无论他走到哪里,都紧紧贴在离他不到半米的位置。
祷告声纠缠着他的耳膜,重复念诵的几个拉丁词组有抽干血液的魔力,几乎要将他绞杀。
在愈发剧烈的头痛中,姜然序被迫停下找寻。他瘫坐在沙发,夺过对方手中的玻璃瓶:
“我可以喝,但喝完你要把证件给我。”
母亲坚定道:“恶魔走了,你就不会想和男人结婚了。”
“你死心吧,这就是食用盐泡水,不会发挥任何作用。我现在证明给你看。”
姜然序拧开瓶塞,一次饮尽剩余半瓶透明液体。如他所料,尝起来就是淡盐水的味道。
母亲轻轻抚摸着他潮湿的头发,爱怜如同圣母:“恶魔要开始挣扎了,你一定感到无比痛苦。可怜的孩子。”
痛苦?也没什么可痛苦的。除开胃里一阵瑟缩后的刺痛,他的身体未发生任何改变。与其说痛苦,不如说麻木。
姜然序不知如何回应对方的关怀,只能僵坐在原处,努力梳理着混乱的思绪,回想还有无漏掉的寻找点。
他用余光瞥见似笑非笑的父亲。很显然,他和母亲都是对方的笑料。
或许他发散的戾气过重了,姜绍终于收敛了嘴角,转而跟他搭话:
“姜然序,看见没?别老想劝你妈离婚了,她现在只听上帝的,不可能听你的。”
盐水在胃里翻涌,他如果再多看父亲一眼就能吐出来,遂撇开了目光。
灵感也在此时闪现了。
姜然序想起小学时候的一段记忆。那会姜绍跟外边一倒腾假皮草的女人感情渐浓,提出要和关萍离婚。关萍坚决不同意,但她一滴哭闹的眼泪都没掉,而是藏起了结婚证。
当时他就在一楼写作业,目睹母亲把结婚证藏在了……
姜然序即刻起身,快步走向厕所,掀开马桶抽水箱上的陶瓷盖。
污垢的气味扑面而来。他强忍下恶心欲,掀起衣袖,手臂没入水中,果然从底部摸索到一个哗哗响的塑料袋。
里边裹着的红色证件,正是居民户口簿。
他小心卸去外层的塑料袋,所幸纸质证件没有彻底泡发,只有边缘浸透一层水渍,发软发黏。他需要编造一个谎言,糊弄过很好糊弄的孟惟深。
姜然序越过呆滞的母亲,冷笑的父亲,拧开门锁,往婚姻登记处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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