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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折返回医院,在药房刷下几盒止痛药和生理盐水,拜托同事转交给自己诊室里的病人。
——
“姜然序,又在大扫除吗?”
孟惟深换上拖鞋,朝屋里叫了声,回应他的只有滚筒洗衣机的隆隆声响。
过了阵子,姜然序才出现在浴室门口。对方显然在洗什么东西,挽着袖口,但上衣仍然湿了一小块,面上也沾着带泡沫的水渍,整个人看起来湿漉漉的。
至于究竟在洗什么,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孟惟深环顾客厅,瞧见光秃秃的沙发,布套不见了;光秃秃的座椅,靠垫不见了;光秃秃的落地窗,窗帘也不见了。想必卧室里的床单被罩枕套,也统统未能幸免。
在这个光秃秃的家中,孟惟深甚至找不到坐的地方,只好先走去冰箱拿饮料。
姜然序用手背擦掉了面上的泡沫,语气有些局促:“你不是六点下班?算上路途时间,应该快七点才能到家吧。现在才五点出头……”
“本来应该是六点。但今天没什么要紧工作,就提前撤了。”孟惟深如往常一般,揽住姜然序的脖颈,亲吻上对方潮湿的脸颊,“怎么了嘛,我早点回家不好吗。反正我想回家,我想回家见你。”
姜然序姿态僵硬,略微躲过他的亲吻:“先别亲我,我脸上有脏水。”
“你快洗完了吗,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了,我自己洗就行。很快就好。”
“你明明开着洗衣机,还得手洗?”
“先手洗一遍再过洗衣机,不然脏东西就混一块了。”
“但你上周刚刚洗过呢,不会多脏的。”
“一天不洗也很脏,肉眼看不到微生物而已。”
……孟惟深头一次觉得,太讲卫生也有弊端,简直活得太累了。
算了。反正工业时代仍保留了大批手工爱好者,手织毛线、手作发夹之类的。或许热爱手洗衣服的也属于“手工爱好者”吧。
姜然序不让他碰水,孟惟深只好打辅助。他帮忙铺上新床单和新被套,启动吸尘器,在屋内晃悠几圈,也只清理出可怜的一小搓尘团。
他出门遛狗,捎回来两份改良版煲仔饭当晚餐。但姜然序说不饿,他只好独自扫光其中一份,先回卧室了。
工作日的闲暇夜晚尤为短暂。孟惟深翻了几篇与新公司业务有关的前沿文章,时间就迈入深夜。
姜然序明明说很快就好,可滚筒洗衣机的轰鸣仍未停歇,吵得他困意全无。
孟惟深抛下iPad,往浴室走去。
冷白的吊灯下,姜然序仍在清洗一只白色坐垫。可是孟惟深记得叫姜然序吃晚餐的时候,对方也在清洗同一只坐垫——难道姜然序在不断重复工作吗?
他敲了敲浴室门:“已经很晚了,明天再洗吧。”
“很快就好。”
姜然序神情麻木,眼睛一眨不眨,锁死在一盆泡沫里。若不是手臂还有清洗动作,就要化为一具冷白的雕塑。
“六个小时之前,你也说了同样的话。”
不知为何,姜然序突然烦躁起来:“我都说不用了!你非得盯着我不可吗,你就不能先睡觉吗?”
气氛凝固住了。直到一个泡沫在半空中破碎,没留下任何尸骸,似乎从不曾存在过。
孟惟深从未遭遇过姜然序的嫌恶,他头脑发涨,身上每一处关节都不知该摆出何种反应,懵懵然道:“没有,我没有要盯着你,我只是觉得你太累了。你也早点睡觉吧。”
噪音在孟惟深耳边回荡,他也沦为一件重复清洗的衣物,被拧得皱皱巴巴。他倒在床沿,铺开四肢,充分晾晒,慢慢找回了呼吸。
孟惟深想到要给姜然序留盏夜灯,刚起身去够开关,一道影子忽而闪现在卧室门口。是姜然序。
他来不及惊讶,对方已经扑过来,紧紧纠缠住他的双腿。隔着棉质睡裤,孟惟深仍体会到滚烫而潮湿的触感,仿佛局部落下一场盛夏的暴雨。尽管他仍满头雾水,但暴雨裹挟来强烈的情绪感染力,他的心脏揪紧起来。
姜然序呢喃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赶你走,我控制不了……”
为表示安抚,孟惟深摸了摸姜然序的脊背,细微的颤动和滚烫的体温一同传导而来。孟惟深快速连通脑回路,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
“别说那些了姜然序。你好像生病了,我们得去医院。”
“不要,我不想去医院。医院门诊楼里到处都是病菌。拜托你让我留下吧,只有你身上最干净。”
医生真的会讨厌医院吗?他身上又怎么可能比消毒水老巢都干净?孟惟深没办法理解,只当对方病中爱讲浑话:“你看吧,你都烧懵了,还不去医院。我去给你找体温计。”
他刚动了动双腿,姜然序却再度锢紧了他,不允许他离开半分。骨骼间甚至传来轻微的钝痛。
姜然序抬起一张惨白的脸:
“孟惟深,如果最近有陌生人给你打电话,你千万不要接,如果有陌生人说要跟你见面,你千万别同意。还有,你暂时搬出去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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