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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除了他,薛蕴容谁也不敢信,再未放其他医官进入陛下寝殿。而为了陛下早日苏醒,找到不翼而飞的鼻烟壶自是重中之重,奈何何康府上与医药署内明里暗里被检查了个底朝天,都未寻得一丝影子。
直到何康被押入永巷,侍卫从他内襟搜出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鼻烟壶。鼻烟壶交到周颂青手上,只过了半个时辰,他便发现了与典籍所记载的不同之处,于是向先前研制的方子中又加了几味药,陛下终于在前夜得以苏醒。
此毒虽浅,但景元帝毕竟上了年纪,加上多年的操劳与无人可诉的心疾,经此一事后,身子可谓是元气大伤。自前夜短暂地苏醒后,多数时候仍气力不济,时不时便陷入短眠。
直到今日,景元帝才缓过来些,甚至终于匀出些精力留意到周颂青此人。
然而他只知自己身体不佳是因中毒,并无人提及与中毒相关的个中细节。
周颂青潜意识中觉得,公主或许暂时不愿让陛下大病初愈时还为此事烦忧。
果然,只见中贵人垂在身前的手小幅度摆了摆,周颂青了然,当即灵光一动:“回禀陛下,医药署的杨大人这几日告了病假,何大人家中有急事不在署中,因此这几日是微臣当值。”
成柯适时补充道:“陛下,公主很是看重周大人,周大人可是公主亲自考校的。他虽年轻,却甚是可靠。”
听成柯提起薛蕴容,景元帝憔悴的面容露出笑意:“阿容认可的,自然好。”他越过二人向外看去,似是在搜寻女儿身影。
成柯心领神会,温声道:“公主去了东宫。”
因着景元帝便莫名中了毒,东宫自是戒备森严,平日往返于皇城内外的太子太傅只得暂住东宫,继续为太子授课。
而从猎场回来后,薛淮敏始终对郑钰舍身救下自己却腿伤严重一事耿耿于怀、心情低落。奈何事发突然、诸事仍需料理,薛蕴容一时顾不上他,只得命衔青多加看顾。可近日更是频生事端,她难免忧心,此刻景元帝已醒,她难得得闲,便悄悄来了东宫。
临窗外,梧桐枝繁叶茂,投射在窗棂上的树影随风晃动,窗边则摆了兰草数盆。半开的木窗中,正传来薛淮敏清脆的提问声。
他与太傅一问一答,眉目中写满了认真,较之从前倒显得稳重了不少。
薛蕴容站在树下静静看着,略松了口气,正要转身离去,屋内的太傅刚好讲完了手中的半卷书,出言让太子歇息片刻。在这间隙,太傅一眼便看到了窗外的薛蕴容。
薛淮敏顺着太傅的目光看去,眼底瞬间充满了惊喜,可他还是规矩坐着,转头看向太傅。得了准允后方才从椅子上跃下,朝屋外跑去。
“阿姐!”薛淮敏几步跃下台阶,一把揪住了她的衣袖,“你终于来看我了。”
说完这句后,竟有些踟躇,只是抿唇看向她,眼底同样藏着担忧。
薛蕴容心中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正想着如何安抚阿弟。却听他忽然开口:“阿姐瘦了。”
话音未落,薛淮敏又立即低下头,似乎不愿让薛蕴容看出他眼底的泪花。
今春四月,薛淮敏刚刚过了十岁生辰,加上本就聪慧,又随着太傅熟读了不少经书典籍、乃至兵书史论,自是能看出这些时日里皇城内外的那份不寻常。
他看着阿姐为诸事奔波,看着父皇身体日渐愈下,近日又中了毒,便越发痛恨自己年岁尚小。
而阿姐百忙之中还要来此关心自己,他更是觉得羞愧难当。
一片缄默中,薛蕴容将手按在了他的双肩上:“阿敏,没事的。父皇无事,阿姐也很好。”
薛淮敏浑身一颤,仍在平复心绪。
薛蕴容并未催促。
少顷后,他终于抬起头,朝她咧嘴笑:“阿姐放心,我一定加倍认真读书。”
眼下,他也只能认真做好此事,才能不叫阿姐忧心。
梧桐树叶在二人身后簌簌作响,薛淮敏还欲与薛蕴容多说几句,却突然看见宫门边闪过熟悉的影子。
是秋眠。
他匆匆擦去眼眶中闪动着的泪花,提醒道:“阿姐,秋眠姐姐找你来了。”
薛蕴容扭头望去,果真见秋眠站在外边。她又与薛淮敏交代*了几句,看着他进了屋子继续听太傅授课,方才向东宫外走去。
迈出东宫的门,薛蕴容见秋眠神色略有些凝重,心中顿感不妙。
“殿下,何康还是不愿松口。可是,这几日在侯府附近留意的人来报,这几日一直未见小侯爷身边的朔风。”
前几日,何康被关进永巷后便始终保持着呆滞和木楞,宫中侍卫从他身上搜出鼻烟壶后便再也没有管过他。只是按时送去三餐,似乎将他给忘了。
过了一夜,依然如此。何康像是大梦初醒般,终于坐不住,叫嚷着有话要说,想求见薛蕴容。
待她到了跟前,何康却又闭了嘴。
“你几次皆嚷着有话要说,如今本宫站在这里,你却始终闭口不谈,又是何意?”薛蕴容冷哼一声,作势便要离开永巷。
“三番五次戏耍殿下,真当自己不可或缺了。”秋眠斜睨他一眼,亦冷冷开口,“依我看,不过是拿腔作调之人,很快便是弃子了。”
说罢,她便紧紧跟上薛蕴容,而门边守着的侍卫正准备落锁。
终于,何康慌了神,连滚带爬追到门边:“公主!公主!我、我当真有事要禀,那个鼻烟壶——”
堪堪叫住薛蕴容,他松了口气,结巴道:“我是见那鼻烟壶精贵,想着家中老母亦患有咳疾久久不愈。而陛下用了它后不久便好了许多,我便想着偷回去……”
“一派胡言!”看着他眼珠乱转、仍在极力编造理由的样子,薛蕴容几乎要冷笑一声,“本宫再问你一遍,这鼻烟壶中有什么?”
“呃……有苦艾、冰片、白芷粉,都是寻常止咳之物!”
“既是寻常止咳之物,你大可自己配一副给你母亲,何必连出逃也要带上鼻烟壶?!”
一声喝令,何康顿住。
看着他张口欲答却半晌吐不出一字的呆愣模样,薛蕴容只觉此人不大灵光。或许也正是这份不灵光,才叫他被选中。
思及那日郑钰在清安宫外对何康说的那三言两语,她觉得可以借来一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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