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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平时都很小心,这还是他第一次摔手机,也不知道重新装回去后还能不能用,而要不是重启之后显示没信号,他也不会重新拆开手机后壳,留意到si卡的轻微凸起,拔卡前他也没多想,但当他看到藏在si卡后面的小圆贴片,他攥着手机,瞪大着眼,头脑空白到无法思考。
那是一个窃听器。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被放进来的,但没有人比简成蹊更能确定,那是个货真价实的、只有听令于国安的秘密警察才会使用的窃听器。
他随即把圆片翻到了背面,那上面果不其然有一串数字。几年前的法庭上他见过刻着另一串数字的窃听器,那代码是唯一的,是只属于某一个秘密警察的。简成蹊抖着手把兜里的军牌掏出来,他翻到背面,他眼前的两个编码一模一样。
他一瞬间停了呼吸,头脑也一片空白。同时门外响起敲门声,简成蹊猝不及防,手机又掉到了地上。
敲门的人并不着急,确定里面的人肯定听到后就没有再弄出声响。简成蹊没来得及把手机再捡起来,来到门边,问来的人是谁。
“我、我啊。”不知为何,刘家安有些结巴,“我把信带过来了。”
“你塞进来进来就行,”简成蹊没开门,但还是站在那儿。刘家安也没强求进屋,把信封从门缝里塞进来,简成蹊蹲捡起拿到眼前。
他是oga,对气味非常敏锐,他这时候已经闻到丝丝不属于这个房间的味道,但那串数字和信封上哥哥的笔记让他无暇思考,他迫不及待地拆开,他闻到了更浓郁的一种香。
他这时候再把呼吸屏住已经来不及了,无力地倒在地上后,他看到活宝叫着朝他跑过来。
这个声音讯息也让屋外的人在下一刻撞开了门,昏迷前的最后一眼,他看到的是呆滞站在门口的刘家安,以及两个冲进来的alpha。
一个戴着眼镜,一个穿着灰色圆领。
我不想再失约了
“高上校,高上校您现在不能离开放化室,高上校——”一个穿科研制服的年轻人快步跟在高新野身后两三米的地方,尝试着追上他。高新野不为所动,不仅没停下,还撩起袖子,将手臂上的留置针头撤下扔到地上。那年轻人就弯腰去捡,直起身后再想去追高新野,几个医生护士和科研所站哨里的军职人员都已经站在了他的前头。但高新野并没有放慢速度,如果那些拦住他的人没有让路,他肯定会硬闯。
但那些人也是听令,才纷纷退到两边的。
“你要去哪儿?”站在紧闭的大门口前的何鸿珊问。她的波澜不惊一下子就刺激到了高新野,他上前,冲动地要拽对方的衣领,何鸿珊的反应比他快,侧身闪躲后用手枪的枪托砸高新野的后腰处,高新野瞬间就站不稳,靠着墙跌坐在地,他的脸色原本就很苍白,现在更是因为疼痛呼吸急促。而何鸿珊脸上的平静则依旧没有松动,睥睨地看着他,问:“你现在这样能去哪儿?”
她其实没有用多少力道,但高新野刚做过局部放疗,那地方就是用指腹轻轻一按,疼痛都是常人所难以承受的。三年前,逆转战争局势的抗辐射血清就是从他身上提取出来的,但即便如此他也是凡人肉躯,半年前那颗穿过他耳廓、沾染过射线的子弹依旧他的定时炸弹。六个月来,高新野体内虽然没有辐射量,但局部细胞癌变率一直很高,严重时必须二十四小时待在放化室不断接受检查。他的造血和神经系统虽然还没受到影响,也没有出现明显的辐射病症状,但谁也不能保证他的基因不会在明天出现什么变化。他身份特殊,全国最好的医生和科研人员都聚集在这里,但这项生物领域的核心技术和人才都不在亚合众国,如果想要一劳永逸地治愈,亚合众国只能向北约盟寻求合作。
但北约盟的谈判条件里有乌拉诺斯血清。
这是何博衍亲口告诉高新野的,这也意味着他作为司令官,是不可能用意义重大的血清去换高新野的一条命。这也是为什么高新野于两个月前离开首都去了东五区,也不是消极治疗了,而是如果癌变率的问题一直无法解决,那么比起一直待在研究所,他更想去别的地方看看。
“你当初是怎么答应的?你说你只是去看看,不会让他认出你,也不会进入他的生活,因为你知道自己给不了他未来,”何鸿珊依旧站着,看着高新野,问,“你当初的自知之明呢?”
“你上一次回来也是真的不打算回去了,因为你什么都给他安排好了。工作、朋友、陪伴……他的生活里可以没有你,不管是五年前,三年前,还是现在。”
“……他现在在哪儿?”高新野吐字很艰难,也暂时站不起来,是疼痛依旧难忍,“刘家安说的那两个alpha,是你的人。”
“但他以为是你的人。”何鸿珊不容置疑道,“然后他发现了你两天前放在他手机里的窃听器,拔掉后和刘家安一起离开了。”
“他不会,”高新野撑着墙,睁着何鸿珊,“他不信任刘家安。”
“那他总信任自己哥哥吧。”
高新野短促的呼吸一滞。
同时何鸿珊蹲,脸上露出一丝胜利的微笑:“你猜他哥哥会在那封信里写什么?会不会告诉他,当年那个欧联盟的律师是一个叫高新野的人联系的,他们就是为了去见那个律师才连夜上高速出了车祸,而你呢,你又像个秘密警察一样在他手机里安装了窃听器,你说简成蹊知道了来龙去脉,会不会认为这是你当年设的局,把你当凶手?”
当年为了获得简成蹊家人的信任,也是让他们不要放弃希望,已经入军职的高新野确实没有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他跟简鲤也见过几次面,他于是固执地摇头,否定道:“他家人不会写这些。”
“为什么不会写?你凭什么那么肯定,你难道收到过亲人的信?”何鸿珊帮他回答,“你没有。”
“你没有!”
科研和医疗人员已经不知何时离开了,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何鸿珊和高新野,如果说刚才他们一个因为疼痛一个因为克制,谈话时都压低声音,但何鸿珊重复的那句“你没有”,则石破天惊般在空气中冲撞。
她也继续咄咄逼人地问。
“你见过父亲吗?你被亲生母亲拥抱祝福过吗?糖在你嘴里是甜的吗?在国安秘训受伤后你会流泪吗?受何博衍之命去抓人你问过原因吗?他连任后你内心有过起伏吗?战争进行时,被大剂量辐射的战友求你开枪你犹豫过吗?我说了这么多,你想反驳会愤怒吗?”
“你有正常一个人的情感吗?”她问,“高新野,你有心吗?”
高新野看着她,眼里没有愤怒,也没有反驳,因为何鸿珊说得都是实话。他曾经为何博衍做过很多事,但他对权力没有欲望,为母亲复仇后也没有快意,这种冷漠疏离引起了何博衍的戒备心,所以强制他去特定的机构接受心理咨询和治疗。如果没有在那里遇到简成蹊,他的性情未必会有所改变,不管是在国安还是战场,他都更像个杀戮机器,而不是个活生生的人。
“他甚至都没打电话找你求证,”何鸿珊同情地看着他,然后伸手,把高新野扶起来,架着他的一只胳膊往放化室走。这个过程里高新野并没有抗拒,只是步子很缓,何鸿珊就叹了口气,乘热打铁帮他认清事实:“你敢告诉他,文兴堂那次聚会你也在场,你远远看到他和刘家安站在一起,连去问问他们到底什么关系都不敢亲自上前。要是时间再往前推,入伍通知下来的那个晚上你也去找过他,你看他和刘家安一起回的寝室,你也没有打招呼。你觉得刘家安不光彩,但简成蹊对他至少知根知底,可你呢,你什么都不敢告诉他,你在他面前永远踌躇不敢靠前,你现在——”
何鸿珊突然哑声。
她也一动不动,因为高新野不知何时抽出了她贴身的一把手枪,上膛后贴着她的腰际。他似乎从疼痛里缓过来了,脸上的轻笑并不勉强。
“我那天喝醉了,跟你说了这么多吗?”他问,“你也居然都记得。”
何鸿珊漠然。
“和那架飞机一起消失的人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所以我的亲生母亲恨我,因为如果不是怀着我,她会在真正爱的人身边。糖是甜的,所以我才把唯一那颗给你。我入伍就是想为在国安做过的一切赎罪,我对战友开枪没有犹豫是希望他们少受折磨,因为这种痛我承受过千百遍。而如果你今天执意要阻止我去找他,扳机扣下后我会为你掉眼泪,”他和何鸿珊四目相对,他说,“他肯定不是自愿的,不然他会把那只羊带走。”
他空着的那只手掏出一个很袖珍的播放器,给何鸿珊听那个受损的窃听器所接收到的声音,活宝还在凄凄惨惨地叫,伴随着的几声撞击像是羊角冲上门沿。
“你要把他送去哪儿?”他问,“你们,要把他送去哪儿。”
“……他们在去机场的路上,今天晚上送他去欧联盟是原本就计划好的,刘家安的出现是个意外,”何鸿珊的眼神里有一丝悲凉,“这是何博衍的命令,他说这样一来,那个简成蹊想写什么写什么,而你,你只能在亚合众国才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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