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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好像写了很多个后悔,但妈妈真得好想亲口告诉你,宝贝成蹊,妈妈这辈子最不后悔、最美丽的意外,就是有了你。”
简成蹊终于溃不成声。
“妈妈明天就要跟你爸爸一起去找一个律师,是你的一个读者帮忙联系的。”高新野停顿了几秒,但还是按简成蹊母亲写的念:“他说你很渴望得到我们的期待,傻成蹊,我们怎么可能不期待你呢,从知道你存在的那一天你,我们就无限地期待你。就是因为太期待了,所以我们也迫切得想用我们的经验来帮助你,希望你少走弯路,但现在我们也明白了,不管我们再怎么出谋划策,你的人生终究是你自己的,你的路也只能自己走,有些挫折磨难你也必须要面对。”
“但是不要怕,成蹊,不要怕。虽然爸爸妈妈现在不在你身边,不能陪着你,但爸爸妈妈对你的爱一直都在。所以不要怕,不管明天怎么样,不要怕。”
“你有什么想写的,你就写。
你有什么想说的,你就说。
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你就去。
你有什么想做的事,你就去做。
你有什么想爱的人,你就去爱。”
“你不需要成为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你在我们心里,永远是大作家。”
“不要怕,我们的成蹊那么棒,从知道你的存在开始,你在我们心中就有那么棒,棒得毋庸置疑,以至于我们以为没有必要亲口说出来。真希望还有下辈子,如果有,我还是想做你的妈妈,这辈子妈妈给你的关心和照顾总是不够,但如果有下辈子,妈妈就有经验了,妈妈会比这辈子更爱你。”
“妈妈爱你。”
高新野放下了那本记事本。
他摸简成蹊的头发,以此来回应简成蹊的拥抱。他也听到了简成蹊的哭声,他想简成蹊活了二十五年,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哭得那么彻底和放纵。高新野原本以为自己不会有共情,他对亲情毫无概念,但当他念完那封母亲的告白,他脸上也有些许泪。他也没有遗憾了,他怀里的oga那么好,就算没有他,也值得所有人的爱和期待。
“他们爱你。”他的手规律地拍打简成蹊的后背,一遍一遍地轻声重复,他们爱你。
那么无私、毫无保留地爱着你。
从知道你的存在开始,始终如一。
好久不见
高新野是在回南三区后的第二个晚上开始浑身发烫的。
他半夜陷入昏迷,怎么都叫不醒,但他们家里没车,简鲤就去敲了好几家的门,好说歹说才借到辆送货的卡车,火急火燎地把人送往医院,一路还闯了好几个红灯。刚开始,急诊室里的医生只当高新野是发烧了,只开了一些很普通的药,如果不是有放射科的检查人员经过输液室,建议他们去做一个血检报告,他们谁都想不到高新野的白细胞数量多到疑似身患癌症的程度。
于是高新野就被隔离了,小医院里的医生正一筹莫展,但第二天再测试,高新野身上的白细胞数量又大幅度降低。还没等那些工作人员从震惊里缓过来,医院顶楼就就停了好几架军用直升机,下来的人不仅带走了高新野,也清除了他的所有化验报告,,连备份都不让留。简成蹊一直在病房外面等,见那么多人那么大架势的要把alpha带走,当然要跟着,领头的人就打了个电话,得到允许后把简成蹊也带回了首都。
之后的一切就都超出了简成蹊的认知范畴。他们被带到首都的一个研究所,昏迷的高新野依旧被隔离,但这里的医疗人员似乎非常熟悉高新野的情况,迅速安排各种放化疗。没有人顾得上简成蹊,简成蹊拿着写着“伦琴”“当量”“戈瑞”等数据的化验报告去找穿白大褂的医生,他也听不懂那些仓促的解释。
“你可以就当他是得了癌症。”医生想了想,又加上了个定语,“在别人身上肯定治不好的那种。”
简成蹊失魂了。
他问医生自己可不可以去见高新野,医生不仅不允许,还把他也隔离了半天做全身检查。他也被问了很多问题,包括他们上一次发生性关系是什么时候,有没有被进入生殖腔或者内射。他磕磕巴巴地全部实话实说,检查完后又不死心地问:“我可以进隔离室陪陪他吗?”
医生叹了口气。
“我很听话懂事的……进去后不会靠的很近,不会吵他,也会乖乖穿着隔离服,不会把外面的那些细菌什么的带进,我——”
“不行。”医生否决道。
简成蹊撇着眉毛,想不明白。医生也是alpha,就挺同情简成蹊的,跟他解释为什么不能进去。
“他现在用的一些药物是具有放射性的,又因为他自身免疫功能很强,所以我们药剂用量也很大,不然他也撑不到现在。也就是说,他现在体内也是有辐射量的,其他人靠近很有可能会受影响。”
“那我就待一会儿,”简成蹊显然是还想争取,“我——”
“那万一你不是一个人呢?”医生用手里的文件夹拍了拍简成蹊的小腹,抿了抿嘴,侧身离开没有撞到简成蹊的肩膀,只留下他一个人呆滞地站在原地。
良久,简成蹊才慢慢摸上自己的肚子。他低头看那平坦的地方,抖着嘴角笑,可又鼻子酸地想哭。
科研所的医疗人员虽然并不关注他,但也给他安排了休息的房间,不过简成蹊基本上没在那儿睡过,他每天都在那个隔离室外等,等着隔着一面玻璃墙的高新野什么时候醒。高新野确实醒过,但那是因为伤口太疼了,简成蹊亲眼见过他手臂上的皮肤是如何迅速溃烂,但又在第二天奇迹般地愈合。他也听到过医生在讨论,说这次癌变很凶险,常规医学不能根治,只能看高新野自己造化,但高新野又很消极,好像是知道自己治不好了,他也没了再做挣扎的意志力。简成蹊知道后失眠了好几天,就天天隔着玻璃看高新野。这是他在时光流逝的煎熬里唯一能做的,当高新野终于有气力睁开眼,撑着身子下床,走到透明的玻璃墙前作出帮他擦拭眼泪的动作,简成蹊也握拳,在玻璃上敲了两下作为回应。
“他们说你不想治了,你怎么能……怎么能不治了呢。”简成蹊语无伦次的。
高新野比他淡定,他清楚自己身体的变化,他说:“治不好的。”
“我们确实应该让一切都停留在那个早晨。”高新野平静得如同大限将至前的回光返照。
“那、那我呢?你要我怎么办?”简成蹊死死地扯自己头发,真的要疯了。高新野看在眼里,就又敲了敲玻璃。那一刻他们仿佛回到了一切最开始的地方,将他们隔开的不是玻璃而是树洞,高新野动嘴型跟oga说,他想听故事。
简成蹊二话不说去找纸笔,但等他重新站在高新野面前,他又茫然地不知道该写什么,高新野就在玻璃上哈了两口气,在上面写了一个名字——宋渠。
“你还没给他母亲和林源一个结局啊。”高新野开口,声音通过玻璃上的小孔传出来,虚弱得不像是他的。简成蹊一颗心都揪起来了,想去旁边找个地方坐下来写,高新野则摇头,一定要他回房间。
“你看起来很累。”他对简成蹊说,“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你不休息,我也心疼啊。”
简成蹊舍不得让他心疼,连连说“好”,但回房间后根本没睡。他睡不着啊,他满脑子都只剩下高新野的那句“想听故事”,但他拿起笔,他又一个字都写不出。
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回忆之前都写到了哪儿。对,他在拉国的时候也写了点,结束了林源和宋渠母亲在巴黎的行程,他们在整点时刻闪烁着璀璨灯光的埃菲尔铁塔下合影,他们都是爱宋渠的人,所以他们也为宋渠的解脱高兴,并约定一定要高高兴兴地去意大利。简成蹊终于有了灵感,接下去去写在意大利都发生了什么。
他原本想换成第三人称。他之前就有这个顾虑,因为他也没有体验过,所以也不知道该如何用第一人称去写一个62岁失去孩子的母亲,他特别怕自己写得不像,心理描写处理地突兀,担心如果他有一个读者也是这样的身份,说不定会觉得他写得假。高新野知道了他的纠结,就反问他,说创作的魅力不就是在想象的世界里自由地创造一切,包括自己从未经历的吗?
“不要怕。”当时的高新野这样跟简成蹊说。那声音一遍遍地在他耳边重复,渐渐掺杂了他母亲的音色,让他想到他母亲在他的记事本里写的那句话——你有什么想写,你就写。
他再次把人称换回最初的模样,写故事里的“我”和林源去了罗马和佛罗伦萨。他们确实像在巴黎承诺的那样,他们都好好活着,都依然爱宋渠,为他高兴,所以他们在意大利的一个星期也非常的愉快,并通过对比,得出2023年终究要比2019年好的结论。宋渠母亲也不会再一遍遍地惋惜,为什么自己的孩子不能再坚持坚持,活过2019,她跟林源在美术馆里看那些文艺复兴时期的作品,她也愿意相信,未来一定是一个文艺复兴般的黄金时代,她要和林源一起帮宋渠见证,真正的美好生活一定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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