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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择星在傍晚之前回到民宿,前台今天值班的人是店里的老板娘,热情跟他打招呼问他要不要吃晚饭。
他昨晚几乎一夜没合眼,今天又在外头跑了一整天,这会儿已经很累了,实在没有胃口。谢绝之后直接上楼回房,草草冲了个澡,又吃了一次抑制药片,倒头便睡。
傅凛川进店时,老板娘正在跟其他客人聊天,目光转过来看到他,笑问:“帅哥你要住店吗?有没有在网上预定过?就你一个人?要住几个晚上啊?”
傅凛川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随意颔首,他昨晚在来的火车上下了订单,只打算在这里住一晚。
老板娘帮他办理登记入住,傅凛川顺势又跟对方打听起进雪山的路线。
“明天降温咯,可能要下雨,你还是过两天再去吧。”
老板娘打量他是只身前来,背了个不大的旅行包,看着不像什么专业登山人士,也跟那位司机大哥一样劝他:“要去爬雪山得做足准备,莽闯进去不行的。”
傅凛川只问:“怎么进山更方便?”
“一共就两条线,我没上去过我也不清楚,”老板娘只好说,“我女儿倒是去过,不过她昨晚值夜班今天放假休息,你要不明天问她吧,她明早会来,你真要去也得多做些准备,最好找个向导。”
傅凛川跟她道谢。
他没什么胃口,勉强吃了碗面,拿上房卡上楼。
房间在二楼,沿着木质楼梯拐过一道石墙,二楼的光线骤然柔和,黄昏时的天光从窄长的梯形窗斜斜泻入,在前方墙面上投下细碎光影,细小的尘埃正在其中浮动。
空气中飘散着酥油茶淡淡的奶香,傅凛川忽然顿住脚步,仿佛在其中嗅到了一丝让他朝思暮想却再也抓不住的熟悉气息。
他靠着墙几乎支撑不住自己身体的重量,好半晌才在恍惚中摸出兜里那张卡片,拆开密封袋送至鼻尖,在溺水之前得以喘息。
又是幻觉,一次又一次。
他按住自己又开始作痛的太阳穴,强迫自己抽离,快步上楼。
进门倒进床里,他在浑浑噩噩中闭上眼,沉沉睡去。
然后又是重复的噩梦,挣不开的黑洞、倾倒的车、无处不在的血和火,哭声、喊声、求救声,以及,被压在车下的谢择星看着自己一直在流泪、却分外冷漠的那双眼睛。
从噩梦中惊醒,才凌晨一点不到。
外面有风声呼啸,傅凛川靠坐在床头听了片刻,穿上衣服出门下楼。
前台的老板娘已经睡着了,他走出去,也在门廊前的石阶上坐下。可惜今晚天气不好,要下雨了云多,能看到的夜星便也稀稀拉拉、黯然失色。
他独自枯坐,放空的思绪不愿再去想其它,最后一晚,只想在这里得到片刻的安宁。
天不遂人愿,三点多时开始下雨,夜幕沉得一丝光也不再漏下。
冰凉的雨水溅在脸上,刺痛拉回傅凛川迟钝的思绪,在被雨彻底淋湿前,他只能起身上楼回去。
天明雨方歇。
谢择星一觉从下午五点睡到清早六点,终于养足精神。
爬起床他去浴室重新冲了个澡,之后收拾行李下楼退房,打算坐最早一班巴士直接去火车站。
前台那小姑娘一早来上班,正在跟老板娘聊天,看到他很高兴地说起昨天那张照片已经打印出来,贴在照片墙上了,跟他道谢。
少女问他:“你今天就离开这里吗?不多玩两天?”
谢择星结清了房费,点头:“嗯,中午的火车,打算去下一个地方了。”
离巴士发车还有二十分钟,他不想再耽搁,拿了两个烤饼路上吃,出门直接去车站。
原本还担心早上会下雨不方便,好在这会儿虽然天阴雨还没落下来,谢择星难得心情不错,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傅凛川在半小时后下来,他昨晚后半夜依旧没睡好,一直在做噩梦,脑袋也始终是昏昏沉沉的,但不想再浪费时间,到前台直接要求退房。
老板娘见他脸色不好,顺口提醒他:“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去看看医生?出门你往左走到底就有间诊所……”
傅凛川却再次问起进雪山的路线,问她女儿在不在,什么时候能过来。
老板娘算是见识到了这个人的固执,无奈说:“她刚还在这里,可能上厕所去了吧,你等一下。”
傅凛川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不经意地落至旁边的照片墙上,蓦地顿住。
左上角那里贴着一张星空照,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整体构图、拍摄角度和风格都给他一种十分强烈的熟悉感,这些年他看过无数谢择星拍摄下的星空图,几乎一眼就能认出来。
又是幻觉吗?
还是他看错了?
傅凛川不敢信,出口的声音却不自觉地发颤:“这张照片……”
老板娘看了一眼,告诉他:“哦那是之前一个客人留下的,你昨晚是不是半夜坐在外面看星星?我起来上厕所好像看到你了,我女儿说那小伙子跟你一样,前天晚上拿着个相机也坐在外面拍了一整夜,他刚退房走的,赶火车去了。”
“他叫什么名字?!”傅凛川忽然提起的声音让老板娘吓了一跳,再看他表情严肃得可怕眼眶却红得厉害,更是懵了。
“我……我不知道啊……”老板娘吞吞吐吐地解释说,“他入住退房都是我女儿给办的手续……”
那小姑娘已经回来,老板娘赶紧把人叫住:“半小时前退房的那小伙子叫什么名字啊?”
少女也有些懵,被傅凛川死死盯着,张着嘴忘了要说什么。
傅凛川勉力让自己镇定,开口的声音却哑得不似他的:“他很像我一个朋友,我只是想确定一下,你告诉我他的名字就好。”
“他名字很好听,”少女回忆了一下,说,“叫谢择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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