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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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跪坐在门外，低头拉开门，等到三人进去又缓缓拉上门，和上次来有很大的不同，才几天时间，房里多了一些装饰，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扇正中间的屏风，上面绣着徐梦十分眼熟的腊梅和飞鸟图，绕过屏风，就见榻榻米上有一跪一躺的两个人。

蔷拿着一块手帕，细细地替梅擦拭脸上疼出来的汗水，对她身上不停流出的渗液，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梅眼睛半睁，听到门口的动静后，稍显迟钝地转动脑袋，眯起眼睛打量徐梦两人。

她视力应该已经损失大半了，但头一朝向门口，就温柔笑了起来：“是桜来了吗？这位是……”

没等人回答，她思考片刻，笑容不变道：“是屋里哪位姐妹吗？”

听她的声音也能对她曾经的美貌窥见一二。

桜轻移向榻榻米，先仔仔细细打量梅的神情，又替她掖了掖被子，无视一边问好的蔷，轻轻道：“这位就是我提过的梦小姐，是我大恩人，她和姐姐差不多大，姐姐可以和她平辈相称。”

说实话，梅的脸本身已经残破不堪了，在烛光下更是可怖，徐梦看着她，只有抑制不住地惋惜。

不为别的，她的眼睛太清澈了。

梅的脸型是工整的鹅蛋脸，眼睛很大且微微上挑，目光流转之间，仿佛有水光盈盈，嘴唇习惯性上翘着，嘴唇不厚不薄，唇色是漂亮的粉色。

经历过这些非人折磨，还保持这么清澈的眼睛，她年轻的时候还是一个多么倾倒众生的漂亮姑娘。

但她的脸上却有着不容忽视的瘢痕，肌肤红肿，唇边明显溃烂，隐隐露出黑色坏死的肌理，这让她原本形状完美的嘴微微歪斜。

徐梦正不知道如何开口，梅轻柔道：“真是失礼了，我如今这幅样子，真怕吓坏了外人，不过听说梦小姐是一位奇女子，在樱花坊内救死扶伤，梅平生最佩服您这样的女子，所以想和您说说话，想请您千万不要介意。”

徐梦连忙道：“我们是平辈，就不要太拘束啦，不然我也不好意思。”

梅发出一串银铃似的笑声：“我如今只有这嗓子能见人，梦小姐听我说说话就好。”

她好乐观啊，一点不像重病缠身的人！徐梦在心里咋舌

她不着痕迹地打量四周，斑并不在。

这样的女子，就算是不爱和女性打交道的斑，想必也是十分欣赏吧，不知道忍术里有没有救助她的办法？

梅这样的梅毒晚期，要不是身体素质不错，意志力惊人，可能早就坚持不下去了，哪怕她自己手里有青霉素这样的大杀器，如今也只能尽量延长她的寿命，能活一天算一天。

徐梦从包里拿出针剂，准备给梅再次注射，她手里边准备边和梅聊天：“梅小姐今天感觉可好？”

梅笑道：“我今天醒来，发现脸上的一块红疹脱落了，想来应该是梦小姐药的功劳。”

听到这话，桜顾不上维持自己端庄稳重的样子，扑过来对着梅的脸左看右看。

桜是很美的，这样的美人在梅毁容的脸旁边，形成了一种诡异又强烈的对比，但是在场的人谁都没有对这样惨烈的对比有什么不适的表情，梅的表情淡然，桜一脸欣喜。

“真的！是真的！你看这儿！”

桜似乎在寻求认同，回头看向跪坐在旁的娜美，在一旁低头不语的蔷也凑过来，三人仔细看着桜指的那个地方：“这里之前有一块红疹，今天消失了！还有这里！这里！”

她简直喜极而泣，嘴里一直念着：“太好了！太好了！姐姐，你有救了！等我嫁到橘友仁家，我一定想办法把你从这儿救出去，你要等我！你会等我的对不对！”

说着，桜梨花带雨地转向徐梦：“梦小姐，我姐姐一定能好起来的是不是！”

她眼神充满希冀，这几天的颓丧一扫而空，好像突然忘了未卜的前途，没有爱情的婚姻和未知的后半生。

那是她相依为命的姐姐，有了姐姐，她就徒生强大的勇气，有了面对一切未知的力量，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徐梦避开桜的眼神，戴上手套，拉起梅的手：“来进行今天的注射吧，不要动哦。”

梅毒晚期，已经是无药可救了。

徐梦一边想着，一边弹了弹注射器，就在这时，她的手被猛地拉住，徐梦抬眼一看，只见梅一边努力伸出手抚摸桜的头发，一边制止了徐梦的动作，她冷静开口：“我大抵是无药可救了吧，不要浪费这珍贵的药了，让给需要的姐妹吧……”

【作者有话说】

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32章

什么？

梅死死抓住徐梦的手，力气大到手指泛白，停顿良久，她最终把徐梦的手往外推，她的手慢慢垂下去。

徐梦还在错愕当中，桜却像是突然疯了一般，焦急道：“为什么，姐姐明明已经好转了？”

紧接着，她猛地转头死死盯着一旁的蔷：“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和姐姐说了什么？该死的女人！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蔷慌忙摇头：“我，我什么都没说……”

“桜，冷静些……”

梅虚弱的声音打断了桜和蔷的对峙：“你知道的对不对？姐姐已经是风中残烛，何苦强求呢？”

说着说着，她剧烈咳嗽起来，有血丝从她嘴里渗出，梅微笑着，因为这一点血色，整个人似乎久违的有了气色。

桜原本还恶狠狠瞪着蔷，她呼吸急促，带着身上的首饰叮当作响，听到这话，她像是燃烧殆尽的蜡烛，只是不停有热泪滚落，桜喃喃道：“可是我们说好的，要一起走出这里，你的白无垢，我都快缝好了，上面是梅花和飞鸟……你不是说过吗，要是有一天，能像鸟一样，自由来去……”

梅的表情不为所动，她不看桜，不看任何人，只是开始哼起一首歌：“遣鸟暮归去……吾亦故乡人……”

桜很快平静了下来，刚才的短暂崩溃像是幻觉，梅笑了笑：“桜也成为优秀的花魁了呢？还记得我教过你的话吗？”

桜缓缓张口：“悲伤也好，痛苦也好，都不能改变什么，还不如一直笑着，让自己一直最美丽幸福的样子。”

梅点了点头，循循善诱道：“我的悲伤和痛苦马上就要结束了，你的刚刚才开始，我撑到今天，就是想看看你走出这个游郭，看着有人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情，这何尝不是一种安慰？只是姐姐现在这幅样子，怕是不能……不能亲自送你离开，人生啊，真是处处都是遗憾啊……”

徐梦觉得自己被治愈了，明明梅没有丝毫的异能，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

她凝视着梅平静的脸，突然明白一个道理：这是一个内心绝对强大的女人，这一份平静的强大甚至透过她孱弱的身体，让别人忍不住听信她，相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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