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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斩是夜,月明星稀,盘山山路上,马车疾行。狄越一甩马鞭,偏过头对马车里的人说:“今夜需赶路去县里,明日一早升堂审理许家的案子,知县大人唯恐夜长梦多,这才连夜传你过去。”马车里,青木儿正在看赵炎手臂上的布条有没有渗血,出门前刚换了药,只是路上颠簸不免担忧。“没事,这两日未出过血,别担心。”赵炎安抚他,转头冲帘外说:“狄大人,知县大人可有说要去多久?”“这可说不准。”狄越说:“这种案子比杀人案要难查,毕竟……”他顿了一下,继续说:“案子一定,自然就能回了,二位不用担心。”狄越没明说的话,青木儿一听便知,这种事的受害者,害怕名声被毁,被人嫌弃,且没有人证物证,大多会选择默默吞下,就当这事儿没有发生过。只有午夜梦回时,方才知晓其中折磨痛苦与煎熬。“客栈已经定好,离衙门不远,方便传唤,我弟弟狄莨亦是在那边落脚。”狄越说。青木儿闻言,连忙问:“子玉呢?”狄越说:“这位小哥儿是许家的人,昨日已然同许家老爷夫人一并关进了牢里,不过二位放心,这位小哥儿是重要的人证,知县大人很重视,我也叫了兄弟帮忙照看,不会有事。”青木儿松了一口气,“多谢狄大人。”马车疾行将近两个半时辰,总算到了凤平县。客栈没有留门,马车从大门拐到后门,狄越下车拍了拍木门,没一会里头传来问话:“何人?”“狄越,今日一早订了三间上房,辛苦伙计开门。”伙计开了一条小缝,往外瞅了一眼,一看是个满脸络腮胡的高壮汉子,立即拉开木门,谄笑道:“原来是狄大人,您请进。”“后面两位是明日大人要见的人,你们好生伺候着,吃食热水都备上。”狄越吩咐道:“还有这二位带了药包过来,每日三回煎煮,别偷懒了。”“小的明白!”伙计笑道:“二位里边请!”狄越把人送到客栈就走了,青木儿和赵炎跟随伙计上三楼上房。因着不知要来几日,青木儿把药包全部带上,还有林云桦给的伤药,零零散散,装了三个包袱。“客官,您这药包可要拿去煎?”伙计问。“这几包拿去,这个不用。”青木儿给了四包伙计,剩下一包塞进了包袱里。他把包袱放到桌上,跟伙计要了一桶热水,给赵炎擦身,自己再简单清洗一番,全部收拾完再看没什么事儿了才上床歇息。“早些睡。”赵炎见小夫郎忙里忙外,怕是明日要见知县大人心绪不宁:“别想太多,好好睡一觉。”“嗯,你也睡。”青木儿紧紧揽着赵炎,从这个高大冷硬汉子身上吸取暖意。赶夜路疲累,没多久,两人相拥着渐渐安睡。凤平县的衙门不像想象中那般高大宏伟、庄严肃穆,看上去和镇上的三凤庙有些相似,顶上的牌匾和两旁的楹联柱子能看出陈旧的痕迹。此时衙门外聚集了不少人,许家之事在凤平县传得沸沸扬扬,听闻今日知县大人要审理许家一案,一开市就有人过来蹲守。“那个就是单手拦马车,一指定乾坤的小哥儿?咦?不是说那小哥儿六臂四腿冲天翎,怎么看着就和咱们普通人一样啊!”“听闻小哥儿甩得一手斩邪鞭,怎的今日没带出来?我还能看看呢。”“胡闹!今日可是要见知县大人的,怎能带鞭子?”闹哄哄的声音传到青木儿耳里,他皱了皱眉,转头看去,说话的几人登时站直闭紧了嘴巴,生怕青木儿一个不高兴,斩邪鞭就甩到脸上。青木儿一时不知该惶然还是该无奈,怎么这事儿越传越邪乎?“平时知县大人升堂审理都是些乡间偷鸡摸狗抢地盘的琐事,这样的大案少,因此说的人多。”狄莨说。狄莨是那日被困马车上的另一个小哥儿,亦是狄越的弟弟,今日一早狄越带着他和青木儿赵炎一起来的衙门。“传!证人——”青木儿低着头和赵炎狄莨快步走进去,两旁威猛严肃的衙役手持杀威棒齐声喊:“威武——”惊堂木一响,青木儿双膝发软险些跪下,赵炎撑了他一把,他不敢碰赵炎的手,怕他发现自己在发抖。真到这日,他感觉知县大人审理的不是许家一案,而是他从勾栏院逃跑一事。他不知短短三日,知县大人是否已经知晓他的来路,昨夜从狄越的脸上看不出端倪,让他心有忐忑,惊堂木一拍,更是惶恐不安。重刑之下,焉能活命?青木儿不敢多看,也不知堂上堂下到底有多少人,他余光瞟到一旁的子玉时,发现子玉跪在地上,面色苍白,摇摇欲坠。心下一惊,转头看去,正巧子玉看过来,只见子玉双眉紧蹙,一脸担忧地看着他。青木儿愣了一下,顺着子玉的目光看去,瞳孔一缩,跪倒在地。赵炎连忙跪下扶稳他,堂中肃静,他没出声询问,而是看了一眼青木儿方才看的方向,只见两个打手和梅花院的二管事站在许家人的旁边,虎视眈眈地看着这边。赵炎瞬间明白,这就是当初追小夫郎的梅花院打手。“赵氏夫郎。”知县大人开了口:“那日许士仁用迷草帕子掳走狄氏,可是亲眼所见?”青木儿猛地一颤,压住心中恐慌,垂首行礼,回道:“……是。”“大人明察!”许夫人不复往日温婉贤淑,一头乱发憔悴不已,她高声辩道:“大人,此人所言不可信!”“这小哥儿名唤‘青木儿’,和我家买回的小倌儿同出一处勾栏院,我身旁的两位打手均可证明!青木儿与子玉二人早早相识,我家老爷那日出行,便是子玉主动请求老爷带他去买簪花,而这个小哥儿就在三凤镇街市卖簪花!”“那日的事情,定是他与子玉合谋,意欲坑害许家,请大人明察!”梅花院二管事回道:“青木儿的确是从梅花院出逃的小倌儿。”“什么?小倌儿?看着……不像啊!”“真是小倌儿啊?旁边那位……是他的恩客?”“街市卖簪花还是卖身啊……”“小倌儿最会骗人了,哪里能信?”“肃静!”知县大人再一次拍响惊堂木,衙役们:“威武——”“赵氏夫郎,许氏所言可是真的?”青木儿脸色一白,他定了定神回道:“……我是小倌儿不假,可我未曾和子玉合谋,那日我在小巷遇到许老爷掳走狄氏,实则偶然,我与狄氏并不相识。”赵炎抱紧他,稳稳地撑住了他,青木儿偏头轻摇了一下。“可有人证?”知县大人问。“那日我为了救人,拍了好几户的大门,那些人都可作证。”青木儿回道。知县大人看了狄越身旁的衙役一眼,那衙役站出来拱手回道:“大人,属下派人去查问过,赵氏夫郎所言属实。”“大人!”躺在担架上的许老爷哀叫道:“此人若不是与子玉合谋,怎会那么巧去了那条巷子?”青木儿转身看他:“我是去买酸味烧鸡,便看到了。”“只怕买烧鸡为假,坑害我家老爷为真!”许夫人回道。“我为何要害你家老爷?”青木儿撑着赵炎的手臂,沉声道:“若是我要坑害许老爷,大可和子玉找条小巷子威胁引诱一番,又为何在街市众目睽睽之下破了马车?这与我有什么好处?”“我同我家相公恩爱,看不上这种面目丑恶令人作呕的狗畜生!”“你——”许老爷气得差点仰坐而起,奈何身子不许。“这小哥儿说得是啊,要真想威胁许家,不偷着来?哪有在街市闹的?”“就是,谁做坏事还当这么多人?怕不是脑子不好使。”“听闻那马车在街市上狂奔,砸坏了不少摊子呢,闹得可大了!”“大人,”赵炎艰难拱手,肃然道:“内子的确出身勾栏院,与子玉小哥儿相识,但内子离开梅花院后,他二人在许家出事之前从未有过往来,唯一一回,是许夫人自请内子上门做簪花。”“如若内子与子玉小哥儿合谋,那为何是许夫人请内子上门,而不是子玉小哥儿?”许夫人急道:“那天做簪花,就是子玉——”子玉打断她:“许夫人,做簪花这事儿与我无关,您忘了您以小姐的名义请人上门做簪花了?”知县大人看了衙役一眼,衙役回道:“回大人,子玉此言属实。”“许氏,辩词不得作假,按律,五个大板。”知县大人拿起令签往堂下一丢,两名衙役立即把许夫人拖至堂外行刑。许夫人身子一软,连连求饶,板子一落,求饶声瞬间变成了凄厉的嚎叫声。五个板子落下,凄惨的尖叫声变成了微弱的哀吟声。许夫人被拖着趴回了许老爷旁边,不省人事。许老爷两眼一瞪险些昏过去,衙役一盆冷水浇下,许夫人一同清醒,微弱哀叫。“大人,自我被卖入许家,便见过很多个小哥儿和小姑娘被掳进后院,狄氏小哥儿是他在街市看到,暗中盯了许久才找到了动手的机会,他用浸了迷草的帕子迷晕狄氏后将人拖上马车欲行不轨。”子玉直起身说:“幸得赵氏夫郎仗义相救,狄氏才能安然无恙。”“狄氏,这人是否当日救你的人?”知县大人问。“回大人,此人确实是那日救我的小哥儿,我被许老爷迷晕拖上马车,醒来便看到许老爷掐着这小哥儿的脖子,像是要杀了他,若是我晚一步醒来,赵氏夫郎怕是命都没了。”狄莨道。知县大人冲衙役丢了个眼色,那衙役走到青木儿身边,仔细看了看脖子,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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