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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日去小椽山为外祖送书,偶遇了书院几位学子,不知可为良配。”毕竟是终身大事,梨瓷自然也有些紧张,“我想着毕竟都是谢大人的同窗,若是谢大人愿意帮忙拿个主意,便再好不过了。”
毕竟,都是?
谢枕川眼里掠过一丝危险的暗光,勾起唇角,在这个“都”字上加重了语气,“不知阿瓷今日‘都’是如何偶遇的?”
梨瓷像是被轻盈蛛丝缠住还仍然无知无觉的猎物,掰着手指头,将与三人相处之事说了,语气渐渐苦恼起来,只望向谢枕川的眼神里透出全然的信任,“隋公子能力出众而家境贫寒,但是看起来凶凶的;贺公子才貌双全,虽是庶出,毕竟家境殷实;惟有程公子长得好学问好又家里穷。”
她声音甜甜的,像是知道给人戴高帽也不用花钱,一顶又叠一顶,“我听闻外祖称赞濯影司指挥使明察秋毫、见微知著,还请谢大人赐教,哪位公子适为赘婿呢?”
第44章第44章
南玄今日端来配武夷岩茶的茶具是一对儿单把柄的金制仕女狩猎纹八瓣杯,橙黄色的茶汤装在金晃晃的杯盏里,茶香袅袅,更添几分茶色,实在是相得益彰。
谢枕川依旧没什么表情,手中还持握着这只八瓣杯,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柄上的如意云头平拇指垫。只是稍不留神,指垫便已经扭曲变形了,好在他手稳,八分满的茶汤才未溢洒出来。
他目光微沉,不知从何而来一股闷倦之意——原以为今日只有自己在外劳碌奔波,不想梨瓷竟然也在书院忙忙碌碌寻赘婿,一连“偶遇”了三人,当真是孜孜不倦。
梨瓷浑然未觉,还在一五一十地数着三人的独到之处,“我听外祖母说隋公子武艺超群,他似乎还擅蹴鞠,是圆社里的中流砥柱。我还未曾尝试过蹴鞠呢,诶,不知谢大人可会蹴鞠?”
“略懂。”谢枕川懒懒散散应了一声。
呵,蹴鞠,他十岁便玩腻了的东西。
“贺公子早慧持重,文章诗赋皆似锦绣珠玑,谢大人觉得如何?”
“或可。”
除了比本座年长两岁,书院课考成绩样样都不如自己,也能称得上早慧?
“程公子虽然武不如隋公子,文不如贺公子,但是其他条件好像都满足,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庖厨应当也不在话下吧?”
“未必。”
实在是梨瓷天真好骗,他竟不知这出身贫寒何时也算作优点了。
梨瓷说了半天,也未等到谢枕川一个肯定的答复,她将视线从自己的手指头转移到他身上,这才瞧见了谢枕川手中歪掉的杯柄。
她好心地将自己的八瓣杯递了过去,“谢大人,你的杯柄好像坏了,这样握着会烫到自己的,我这盏还未饮过,不如用我这一盏吧。”
谢枕川并未接过,只是弯了弯唇角,笑得让呆立在旁的南玄毛骨悚然。
不知为何,他心头那股烦乱之意更甚了,他试图说服自己,这不过是自己看不惯她傻乎乎的识人不清,可那股不悦却像一根细刺扎在心头,挥之不去。
他抬眸望向梨瓷,神情晦暗不明,“无妨,这对仕女狩猎纹八瓣杯已跟了我有些年头,算是心怡的旧物了,怎能因杯柄坏了就弃之不用。”
如月华般绮丽的夜明珠光倾洒而下,那双湛深而清贵的凤眼中便透出几分熠熠生辉的凌厉来,勾魂摄魄,而又气势逼人。
梨瓷只顾着看那双眼睛了,她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将自己的杯盏又挪回来,顺口夸赞道:“谢大人真是长情重义之人。”
“愧不敢当。”谢枕川漫不经心应了一声,放下手中杯盏,用白皙修长的手指扶住杯柄,轻轻一捏,金制如意云头平拇指垫又恢复了平整。
“只是比上不足,”他这才抬眸,定定望向梨瓷,语意不明道:“比下有余罢了。”
梨瓷一直在将隋延、贺嘉石、程立雪这三人作比较,自然也当他所言上下是对这三位同窗的评价。
她眨了眨眼睛,诚心请教道:“谢大人在书院里可曾与这三位公子接触过,你觉得如何,哪位更好?”
谢枕川唇角弧度更深了些,语气却不咸不淡,“我在书院一心读书,不如阿瓷勤勉友善,也未曾与同窗往来。不过,既然答应了要为阿瓷相看,我自会去打听一番,届时再告知你消息。”
他顿了顿,目光微深,“只是,这也是有条件的。”
梨瓷好奇地问,“什么条件?”
“阿瓷可还记得要与我配合作戏之事?”
梨瓷乖乖地点了点头。
“画作被毁那日,南京守备冯睿才已经登门询问,更是步步紧逼,问我此番南下所为何事,我不得已,只能说要在七夕为有情人放一夜烟火,愿得以终成眷属。”
他并未曾向人言明梨瓷的名字,只是此时声音清透低沉,在夜色包裹下多出几分暗哑的温柔来。
听到“烟火”两个字,梨瓷的眼睛也像是夜空中骤然点亮的星辰,心中满是期待,只是很快露出一丝为难之色,“明日是乞巧节呢,我答应了要和两位姐姐拜月、乞巧、放河灯。”
谢枕川不说话,只是微微垂下眼眸。
梨瓷立刻于心不忍了,又想了想,折中道:“可以晚一点么?”
谢枕川状似不经意地“嗯”了一声,语气难得耐心,“我可以等。”-
为了讨好谢枕川,冯睿才特意带人在七夕前一日将城内的灯会集市巡视了一番,确认一切布置妥当后,才满意地回了府邸。
进了府,他卸下了道貌岸然的伪装,搂着新纳的小妾靠在太师椅上,对站在一旁的心腹说道:“到底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这大名鼎鼎的濯影司指挥使也不过如此。对了,再过半月,江南科举的主考官便要定了,你去告诉徐玉轩,让他抓紧时间联系主顾,别耽误了正事。”
下属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大人,徐玉轩前几日因*出言不逊,得罪了谢指挥使,已被濯影司带走两日了。”
冯睿才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不过是些口舌之争,何必小题大做?你再去濯影司带个话,就说是我冯睿才的意思,让他们把人放了。”
“这……”下属犹豫片刻,硬着头皮回道:“不瞒大人,属下今日已经亲自去过了,濯影司仍旧不肯放人。”
冯睿才闻言脸色骤变,“怎么不早说?!”
下属战战兢兢地回道:“一开始听说是徐玉轩得罪了谢指挥使,而且传闻那位大人喜怒无常,杀人如麻,属下不敢妄动……”
“不敢妄动?”冯睿才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你是觉得本官就很好说话吗?徐玉轩经手了那么多账目,若是他在濯影司乱说了什么,你我谁都别想好过!你若是不给我把他弄回来,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那名下属吓得浑身发抖,连忙道:“大人息怒!属下已想到一个办法。您不是说那位大人最近对广成伯府的姑娘很是上心,还要为她放烟花、办灯会。不如我们今晚就派人请来那位姑娘‘作客’,以此令濯影司放人?”
冯睿才眯起眼睛,伸手捏了捏怀中小妾的脸蛋儿,点头道:“这办法不错。最好把徐玉轩的妻女也抓过来,双管齐下,免得他在濯影司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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