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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去了一周。
南锣鼓巷似乎恢复了往日的节奏,只是号院愈沉寂,像一口被抽干了活力的枯井。
贾张氏的骂声少了,或许是骂累了,或许是意识到咒骂无法唤回远走的人,转而化作更深的埋怨和嘀咕。
秦淮茹更加沉默,上下工像一具移动的影子,眼神里的空洞让人看了心惊。
棒梗依旧上下班,但眉宇间添了份以前没有的阴郁和烦躁。
槐花则更加小心翼翼,像个惊惶的小兽。
陈小满的生活似乎没什么变化。多数时候,他待在南锣鼓巷号院里,沏一壶茶,翻看那些纸张泛黄、散着淡淡药味的医书。
这是他早年学医时养成的习惯,至今未改,算是在商海浮沉中寻得片刻宁静。
有时,集团公司穿着整齐衬衫、夹着公文包的年轻办事员会骑着自行车送来一叠叠报表和文件,他便戴上眼镜,仔细审阅,然后用那支用了多年的钢笔,在需要的地方签下自己的名字。
他神色平静,看不出波澜。
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揣着件事。
就在昨天,他接到了从上海办事处打来的电话。
负责人老李语气平常地汇报完工作后,略带迟疑地提了一句:“陈总,前两天有个小姑娘来应聘流水线女工,看着年纪不大,挺瘦弱的,但眼神挺倔。登记的名字叫‘贾当’,听口音是北边来的……
我记得您前些天好像提过一句,让留意有没有从京城过去的、姓贾的姑娘……”
陈小满握着话筒的手紧了紧,语气却听不出丝毫异常:“哦?是么,人怎么样?”
“看着挺能吃苦的样子,就是没什么经验。
按规矩招进来了,安排在包装车间。”老李汇报道。
“嗯,知道了。
按普通员工对待就行,不必特殊照顾,但也别让人欺负了生手。”陈小满的声音平稳如常,“规矩要讲,该给的工钱一分别少。”
“明白,陈总。”
挂了电话,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陈小满在电话机旁静坐了片刻。
上海,不是他最初猜测的广州或深圳,但也好,那边的厂子管理更规范些。
人找到了,安全,有了一份能糊口的工作,他心里那一点点悬着的石头算是落了地。
但他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他不会告诉妻子安雨琪,雨琪心软,知道了难免会流露痕迹,若是让隔壁敏锐的秦淮茹察觉到一丝半点,反而是麻烦。
他更不会告诉号院的任何一个人,贾张氏的胡搅蛮缠、棒梗那点可怜又可笑的自尊心、乃至秦淮茹那份绝望的母爱,都可能因为这一点消息而变得不可控,反而可能坏了小当好不容易挣来的出路。
就让她在那里,靠自己的力气,重新开始吧。
陈小满想着。
他能做的,也仅是在不惊动她的前提下,确保她在那偌大的城市里,不至于陷入绝境而无人知晓。
这或许是一个旁观者,能给予的最大的、也是最后的尊重了。
他收起思绪,重新拿起手边的医书,目光落在泛黄的纸页上,仿佛刚才那个电话从未响起。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书房的地面上,安静地移动着光影。
号院一如既往的宁静,仿佛什么秘密都不曾藏匿。
只有陈小满自己知道,关于南锣鼓巷号院贾家出走的那个小女儿的下落,成了他缄口不言、独自封存于心的一件事。
日子,就这样继续流淌下去。
日子如秋日里什刹海的水,表面平静,底下却自由流动。
转眼又过去了大半个月,秋意渐浓,槐树的叶子开始泛黄飘落。
号院里,那种令人窒息的绝望似乎被时间磨钝了些,转化为一种更沉闷、更认命的压抑。
贾张氏不再整天咒骂,但看谁都更像欠了她三百吊,对秦淮茹和槐花的挑剔变本加厉,仿佛小当的出走全是她们的过错。
棒梗依旧上下班,但回家更晚,话更少,有时带着一身酒气。
秦淮茹像个被抽空芯子的稻草人,机械地上工、做饭、收拾,只是眼里的光再也亮不起来了。
槐花愈沉默瘦小,在这个家里,她连大气都不敢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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