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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樊满意地笑笑:“在喝药这件事上,您跟糖儿的反应与说辞都一模一样,难怪你们投缘。”说罢,老樊又看看天,说:“明日中秋,您有什么想吃想喝的没有,我好吩咐下去。”
“又要到中秋了啊……一年好快。”他打了个嗝,喉咙间一股药味直冲脑门,说不上的恶心,他突然一阵眩晕,身子虚晃了几下,赶紧伸手撑住树干才没有倒下去。
“将军!”老樊见状不对,赶紧放下托盘过来扶住他,焦急道,“可是哪里不适?”
他深吸几口气,摆摆手:“没事。兴许是没用早饭便喝了药,胃里翻腾了一阵子。”
“唉,您又不吃饭。”老樊一脸焦虑,“好歹喝两口粥,空腹喝药不可取。”
“你真拿我当小孩子了。不用早饭罢了,被你说得跟要命的坏事一般。”他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一层细汗,赶在老樊唠叨之前保证,“但你放心,明天我会按时用早饭。”
“您记得才好。”老樊叹气,忍不住还是嘀咕,“常年不用早饭,也跟要命差不多了。”
“好了好了,你去忙吧。给我拿把椅子放到树下,我休息一会儿。”他吩咐道,巴不得快些打发了老樊。
“是。”
很快,一把竹躺椅与一方小几被送过来,刻意冲泡得很淡的花茶与一本他常读的闲书一并放在了小几上。
老樊任何时候都是如此周到细致。
他喝了一口茶,拿起书躺了下去。下人们做完杂事都退下了,园子里就他一人,桂香阵阵浮动,微风撩起发丝,空气温热又不是太热,所谓惬意当是如此了。
书页缓缓翻动,刚刚还颇有精神的他渐渐眼皮沉重,试着支撑了一会儿,终究抵不过倦意,最后连拿书的力气都没有了,抱着书睡了过去。
白天的梦跟夜里很不同,他骑了马,飞快地在野地里奔驰,没有一处是恶景,山水清明,花香扑鼻。一座城池转眼到了面前,城门间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守城士兵恪尽职守检查出入者,也时不时与相熟的人打个招呼问声好,喧闹繁华中没有任何不和谐的声音。
他抬头看城门顶端,太阳好大,直射下来的光线刚刚隐去了城门上的大字,他看得眼睛疼,低下头去揉。
“段大人回来啦?您上回要的香粉我给您置办回来了,京城里的姑娘们顶喜欢的款,回头您来取还是我给您送来?”
有人从他马下经过,男的,阳光依然刺眼,他看不清这人的面容,只闻到他身上胭脂水粉的气味。
那是谁?他们认识?
“你……”他刚开口,那人却已走远,只抛下话来:“算啦,还是我给您送来吧!”
他牵动缰绳,只要往城门里走,又有人在马下跟他说话。
是守城的兵士,低头拱手道:“大人,张新等聚众赌博之人,已杖责二十,罚俸一月,并按您的命令,去城南替许大娘修葺屋顶。”
他愣在那儿,不知说什么好,这是他的命令吗?不记得,一点都不记得。
“段哥哥段哥哥!你回来啦!你说帮我买的会动的小木牛呢?买回来了吗?”
城门里又是谁欣喜若狂地跑出来,小小胖胖的一个,用力冲他挥舞着手臂。
“宝……宝儿……”他下意识地叫出了一个名字。
虽然嘴能喊出来,可他的脑子里却没有与这个名字有关的任何内容。
光线越来刺眼,刺到他头痛欲裂,心间爆出难忍的撕裂感,仿佛有什么重如铁石的东西硬要钻出来。
他究竟是跑到了哪里,这座城池又是哪里,怎么总是看不清城门上的字?
越想越急,越看越慌,他身子一歪,整个人自马背上坠下。
“哗啦”一声,心口上的书从他猛坐起来的身体上滑到地下。
他呆坐在椅子上,一旁的茶水尚有余温。
不过片刻时间,他还是逃不过梦境的纠缠。虽然没有烈火与惨叫,但方才一梦中的任何场景都透着说不出的诡异。梦里的他不顾一切往一个方向飞奔,目的地就是那座城池,纵是醒了,他还能闻到沿途传来的青草与花朵的味道,亦能感受到头顶上洒下的阳光的热度,一切真实到不似一场梦。
他又愣了好一会儿,正要伸手去端茶碗,却又改了主意,连茶都顾不得喝,掉在地上的书也不捡,飞快地冲出门去。
在这个梦的真实感消失前,他觉得自己必须去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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