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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纷落,层叠的屋瓦被雪覆盖,檐下凝结出参差透明的冰柱垂挂着,闪耀着晶莹的光芒。
昭云初在院中习剑,忽而旋身翻空,尖峰逆转,斩断檐边一排冰柱,又舞起剑花,千雪飞天如白梅雨下,他于凛凛落雪与坠冰中轻盈着地,抬起头的刹那,目光清冽。
“这些日子你的剑术精进不少。”
兰卿晚在厅中观看,等他收了招,才步下台阶扫去碎冰和积雪,轻笑着调侃,“倒是方便我清理了。”
“兰师兄亲自教授,哪敢学不好?”
回话间,昭云初再次跃起,翻身至离兰卿晚远些的角落才继续舞剑,以免误伤了他,“这几日连何子音都开始借着和高凌芳下棋,研究起机关阵法,我哪里还敢不上心!”
聊起何子音,兰卿晚倒是安心不少,“只盼他想通就好,无论他能不能帮上忙,总归希望他好好活下去。”
“兰师兄这话错了。”
昭云初招式没停,旋身倒扣檐下房梁,目光对准前方的大树刺落几条枯枝,随即跃下地来,笃定出言,“人活着,是一定有所求的,他之所以还能坚持活下去,最大的支撑便是贪和恨。”
“你觉得每个人都是如此?”
兰卿晚看着面前的少年,甚是关切地等待一个回应,昭云初朝他看了一眼,随即收剑入鞘。
“每个人要的不同罢了,比方说卖荷包的那个老婆婆,她现在有生意了,能吃得饱饭看得起病便知足,但不可否认,这也是有所求,只不过求得少而已。”
昭云初将离殃放置石桌上,上前握起兰卿晚手中的扫帚,正想帮忙扫雪,大门忽被叩响,兰卿晚一个眼神示意,昭云初便快步前去开门。
“大哥哥,早、早上好!”
宁南清站在门口,胳膊里抱着一个用布包裹得紧实的大东西,一张小脸被冻得红扑扑的,喘着热气冲人笑道:“你托我父亲置办的琴做好了!”
“先给我吧。”
昭云初听他说抱的是一张琴,赶忙接过来夹入胳膊里抱着,等宁南清一松手,才知道这琴究竟有多重,“这么沉的东西,就你一人抱过来?”
“那倒不是。”
宁南清搓了搓手,随他一起步入院中,说起来时发生的事,“这张琴本是嫆姐姐扛的,谁知半道上遇到来拜访的安相公,怕又被缠上,就扔给我自己跑了。”
“噗——”
昭云初从他口中听了这事,想想那画面就觉有趣,好些日子没听到安必行这个名字,还以为宁老板早就打发了,没想到这么锲而不舍。
宁南清看昭云初的反应像是来了兴趣,又接着聊起前些时候的事来,“这安相公三天两头地来,一回找不到人就来两回,每次来还找各种理由送礼,弄得我爹都不好意思不留他喝茶吃饭了。”
“俗话说这烈女怕郎缠,没准再过些日子,你嫆姐姐就被这痴情郎给打动了。”
昭云初聊归聊,进到厅里把琴放了桌上,还是赶紧给他沏了杯热茶,“快喝点热的,别受风寒再给病了。”
“谢大哥哥。”
宁南清谢了人,再捧起热腾腾的茶杯吸上一小口,这会儿功夫,兰卿晚已来到桌前,手轻轻搭在那包裹的东西上,询问起昭云初,“你并不喜欢弹曲,好端端的,你托人制琴做什么?”
“是送你的。”
自打生辰那日后,昭云初便惦记着送给兰卿晚些什么作为谢礼比较好,思来想去,记得前世兰卿晚时常抚七弦琴静心,又时常搜集各种乐谱,想来是喜欢的,便攒了银子托宁老板去找行家制一张琴来。
昭云初拆解开厚布,将琴放置到兰卿晚平日写字的桌案上,“回头我再制张桌来放琴。”
“……七弦琴?”
注意到琴的模样,兰卿晚意外于昭云初会为自己备这张琴,还不等反应过来,已被人拉到桌案前,托上他的手放上去,“来,你先试试合不合心意。”
修长的手在琴弦上轻抚而过,指尖不禁勾起细弦,空灵的琴音因弦颤而响起。
兰卿晚眼睫微抖,垂下的眸深沉而遥远,随着几指弹动而流淌出如溪流般细柔的琴音,他静静回忆起前世那段惆怅而寂寞的时光。
前世当上宗主后的昭云初每每来探望时,自己都在抚琴,听过不止一回,可却从不在意他的心境与痛楚,眼里只有报复和杀戮。
越是往后,两人越是无话可说,唯有琴音相伴,直到自己拒绝出席他的生辰宴,那张七弦琴被他一怒之下当场劈断。
再见面时,已是临死相别。
昭云初一向是不懂音律的,可却懂兰卿晚,他的琴声自然悠扬动人,可细细拨动出的尾音似在倾诉着什么,叫人听得心上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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