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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月懒得多话,揣着成串的对牌钥匙回去复命,几个婢子则搬着几摞的账册跟在后头。
罗氏心里只一个念头,赵清仪嫁过来后就没管过家,她倒要看看,没有自己帮衬,这赵清仪能否管得住下人。
殊不知上辈子,赵清仪就是掌管中馈的一把手,若没有她稳住内宅,光靠罗氏这个目光短浅的东西,李彻又哪来的仕途无忧?
账册刚到赵清仪手上,她随意翻看几页便察觉出问题,账目做得乱七八糟不提,甚至还有做假账的,或是同一笔开销,重复支取银两,而底下人每回虚报账目,罗氏都不懂装懂,胡乱允了,久而久之,府里竟无一不是在糊弄罗氏。
不仅如此,她陪嫁的铺子收益一日不如一日,赵清仪拨弄算盘稍稍估算了下,就发现这三年里,铺子收益拢共减了四成,开支却远超规定,上头所列名目,不是送去岭南补贴李彻,就是花在罗氏的应酬交际上——所谓的替儿子打点仕途。
其次便是罗氏与李素素的每月花销,以李彻的俸禄在算,即便他自己不吃不喝,罗氏母女每月也仅有四五两银可用,然而账上这对母女每月能花上几十两,逢年过节甚至可达上百两,一年光她们个人在衣裳首饰,胭脂水粉上的开支就有七八百两银。
再加上先前送给李彻的补贴,以及维持一府运转譬如修葺宅院、仆役月钱、衣食开支,还有年节给下人的打赏等等,小小李府,一年竟要花出近二千两白银,比京中四五品大员家中维持体面所需的开销还要夸张。
要知道上京官员普遍开销只在八百到一千两之间,哪怕是赵清仪自己的父亲,三品大员,与母亲弟弟落脚的官邸,一年支出堪堪五百两。
即便外祖世代皇商,财力雄厚,赵清仪都不得不感叹罗氏败家的能力,而这些钱,居然全从她的嫁妆里出!
实在可恨。
赵清仪只能庆幸自己如今夺回了掌家权,否则还不知要浪费她多少银钱,罗氏这般谋她钱财,和她害她性命有何区别?
赵清仪努力平复心情,两个婢子则将账册分门别类,外头铺子的先放一边,当务之急先核查内宅中的账目,之后用朱笔将账上有问题的地方圈出来,待核对完,已是翌日清晨了。
赵清仪几乎一宿没合眼,吃了盏茶醒醒神,府中丫鬟婢子都到了,就差各位管事,可左等右等,竟是等到了晌午,几人才姗姗来迟。
李家不大,内宅琐事由一位管事协助罗妈妈共同打理,其余两位便是分管京中的铺子的罗大罗二,都是罗氏娘家亲戚,如今四人都到了揽月阁,冲八角亭里的当家主母福身行礼。
赵清仪不紧不慢吃着茶,一手摇着檀木缂丝团扇,通体贵气,却架不住这张脸只有十八九岁,此前又未曾管过家,底下四人模样恭敬,心里却是不屑的,罗大罗二更是偷眼觑着主座上的人。
他们都是在外头跑事的粗人,平日在宅子里见过最多的也就罗氏母女,哪里见过这般塞天仙的人物。
俏月心生不悦,拧眉一呵,“再敢贼眉鼠眼地打量咱们奶奶,小心挖了你的眼珠子!”
罗大罗二当即低头,忙道“不敢”。
赵清仪却不恼,一盏茶吃得悠闲自在,吃罢又尝了几块糕点,自始至终没有喊他们起来的意思,四人只能顶着头顶烈日,半福着身,脑门上很快滑下豆大的汗珠。
就在其中一人坚持不住跪摔在地时,赵清仪才用丝帕清理嘴角,抬眸扫了过去,“一早顾不上用膳,便在此等候诸位过来请安,没想到诸位贵人事忙,我方才用了盏茶,劳几位久等了,你们不会介意吧?”
语气柔柔的,却也冷冷的。
管事妈妈率先抹了把汗,“大奶奶哪里话,是奴婢该死,来迟了,如今等等,都是应该的。”
“最近府里发生的事,想必诸位有所耳闻,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性子,从前婆母管家,你们是何规矩我不管,如今换了我,一切就得按我的规矩来,往后每日卯时二刻须到我院中请安,将前一日的琐事汇总汇报,迟来一刻,罚一两月钱,可记住了?”
赵清仪拂手示意檀月搬了一把椅子送到管事妈妈身后,管事妈妈千恩万谢,小心翼翼坐了下来,其余三人见此情形,也忙不迭冲赵清仪告罪。
只是赵清仪没理会,随意翻开一本账册道,“昨夜我已将府中三年来的账册过目一遍,发现李家二三十号人,开支花销却堪比上百奴仆的大宅。”
“过去是有我的嫁妆支撑,你们肆意挥霍,往后全凭大爷那点俸禄,可得省着点花,今日召诸位前来,便是要与你们商议如何减少府中开支。”
此话一出,四人面面相觑。
“大奶奶说的是。”
罗妈妈率先笑着点头,抬眼看向赵清仪时又话锋一转,“只是,大爷将来是要入翰林的,各院份例若是少了有失体面,岂不让大爷面上无光?”
做妻子的,哪个不顾及丈夫颜面?
罗妈妈料定赵清仪不敢。
赵清仪却低头失笑,“罗妈妈莫不是做过官家太太,何谓有失体面?何谓面上无光?不如你教我?”
罗妈妈一噎。
“莫说大爷如今能否入翰林是一回事,即便做成了翰林编修,一年不过四五十两俸银,家中又无产业铺面,哪来的银子开销?”
赵清仪站起身走到凉亭的石阶前,居高临下睥睨着,“难道,你要大爷继续用妻子的嫁妆来维持体面?传扬出去,岂不让大爷遭同僚耻笑?”
她微微俯身,挑起罗妈妈的下颌,“还是,你想让人觉得,大爷背地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罗妈妈浑身一颤,扑通跪地,“大奶奶明鉴!老奴绝无此意,只是大奶奶此前从未管过家,老奴担心……”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置喙大奶奶?”
俏月只要想到这些年,罗氏与这帮刁奴算计自家奶奶这么多钱,她就咽不下这口气,过去反手便是一记耳光,打得罗妈妈脑中嗡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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