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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元河眸色幽怨。
赵清仪拿起他用过的茶杯,为他续上温水,撞见他这幅表情,才惊觉自己的话有歧义,轻咳一声道,“……我是说,你该在府中好生歇息几个时辰,不必夜里前来。”
说完,又觉不妥,严谨地补充道,“白日……最好也别来。”白日人多,院里仆婢成群。
结果是越描越黑,怎么听都透着拒人千里的意味。
楚元河面上郁色更浓,波光潋滟的桃花眼黯沉下去,几乎透不进一丝光亮,可怜又带着点危险的压迫。
赵清仪觉得,自己还是闭嘴吧。
“你若厌烦我,直说便是。”楚元河把手里的干布往桌上一抛,发出一声不轻的闷响,可见心情差到极点。
生气了?
赵清仪杏眸眨了眨,难得露出一丝无措,真是难到她了,她两辈子都没学过怎么哄人。
楚元河这样子,不理睬又不行。
“我说话不好听,你别往心里去。”她斟酌片刻,侧过身,离他近了些,将自己的手覆在男人青筋凸起的手背上,指尖试探般蜷了蜷,“这样……好些了吗?”
楚元河花瓣似的薄唇终于微微扬起一抹弧度,“勉勉强强吧。”
还算给面子。
赵清仪暗暗想着,也不自觉嘴角上扬。
好像……哄*人也不是很难?
楚元河深谙得寸进尺之道,手背一翻,掌心向上,不由分说扣住她的手,执拗地让每一根手指都穿过对方指缝,来个十指相扣。
他的掌心总是热的,捂得赵清仪手心滚烫,又不好挣扎。
罢了,能稳住他就行。
赵清仪收回目光,不再看他。
楚元河粗粝的指腹在她手上细细摩挲,“赵大人不日要启程去浙江,你……可会不舍?”
他没有提前试探过赵清仪的心意,便私自定下此事,虽是为公,他的心里还是觉得愧对赵清仪了。
赵清仪当然舍不得,不过父女商议过,朝廷此举,一是倚重父亲,二也是无奈,真正支持新政者寥寥,可堪重用的更没几个。
“你就因为这个睡不安稳?”赵清仪嗓音轻柔,自带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听得楚元河心头微暖。
他就知道,赵清仪的眼光格局不止于此,他点头,“只是其一,毕竟他是你父亲,此去颇有凶险,我不想你担惊受怕。”
实情远不止于此,太皇太后也去紫宸殿找过他。
呈到御前的奏疏里有不少要求他处置赵怀义,他不想理,太皇太后又在此时施压,最后那些折子被他以雷霆手段强压下去,为此他也是焦头烂额。
楚元河倒是挺想一道圣旨,将这些所谓的清流世家全部铲除,无奈世家屹立多年,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就如浙江推行新政一事,就牵扯到了太皇太后的母家利益。
“此事非你我能左右。”赵清仪表现得异常通达,句句皆是体谅,“陛下有此决定,我不意外,况且我父亲所为,乃利国利民的大事,纵有危险,也是他的职责所在。”
楚元河凝视着她柔和的侧脸,这一刻,对方在他眼中仿佛笼着一层圣洁的光晕,无关容色,是种源于心性的无与伦比。
不得不说,赵家将这个女儿教养得极好,上能体恤朝局之艰,下能怜悯百姓之苦。
在他心里,也是国母的不二人选。
“你说的对,新政确实利国利民,但就怕民间百姓不懂,被有心者挑拨煽动,阻挠新政推进。”所以他能以赈灾之名派赵怀义前去,不敢大张旗鼓打着新政旗号。
不过随口一说的烦恼,赵清仪却听了进去,认真思索片刻,有了主意,“不是快到殿试了吗?”
可以趁着殿试,让陛下亲自考察这批人的品行才干,择其能者,联合府学士子共办新政学堂,宣讲新政真义,剖析其如何惠及民生。
“……他们都是新科进士、同进士出身,乃天下文人学子表率,由他们向百姓阐发新政,必能引领风气,如此一传十,十传百,还怕大梁的百姓不懂何为新政?”
楚元河眼中异彩连连,觉得此法甚妙,“还有呢?”
还有……
赵清仪歪着脑袋作思索状,无意识把玩着手中盛满水的茶杯,“若求速达民间,这传布之法也需别出心裁。”
文人关心时局是本能,因为涉及自身及家族利益,但大多百姓在乎的只有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终日劳碌于田亩间,对文绉绉的东西接受有限,新政学堂,效用多在读书人。
“你觉得,将其排演成戏如何?”
这是赵清仪能想到最通俗的法子,待父亲在浙江初显成效,即刻将新政推行的结果与好处编成戏文,广雇戏班于市井乡间传唱,效果来得更直接。
“若能赢得民心,让百姓看到朝廷变革的决心,看到新政为他们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好处,他们便会自发拥护新政,届时陛下再推行全国,便是水到渠成。”
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如此一来,反对新政的世家权贵即便想从中作梗,也会投鼠忌器,至少明面上不敢过于放肆。
赵清仪说得认真,完全没发觉身旁的男人已经越靠越近,等她反应过来时,二人已鼻尖相对,气息交缠。
赵清仪一惊,手里把玩的茶杯倾倒,茶水霎时浸透了绸缎桌帏,淅淅沥沥淌落。
她纤细的脊背抵着桌沿,无形的压迫令她本能地后仰躲避。
楚元河的大手却穿过她身后垂落的青丝,稳稳扣住她的后脑勺,不让她有半分躲闪的余地。
“般般……”楚元河抵着她的眉心,语气无奈又带着诱哄,“良宵苦短,我们做些应做之事,不要谈其他了。”
赵清仪娇躯微僵,不敢乱动,“明明是你挑起的话头……”
这次她声音都变了,是让她自己都觉陌生的娇柔,三分嗔怨,七分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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