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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不愿再沾染官场分毫,可事到如今,却已是由不得他了。沈聿忽然下定决心要站队翊王,沈非心底着实吃了一惊,斟酌片刻,他迟疑着问:“那公子之前交代的,在别地相看宅子之事——”“不必了。”沈聿闭上眼:“以后都不必了。”男人的眉眼中似乎蕴着深深的疲倦,沈非终究咽下了嘴边的疑问。净室内陷入一片沉寂。在浴桶中短暂歇息片刻,沈聿站起身,准备就寝。也就是这时,沈非看到了男人的背。肌肉紧实,线条分明堪称漂亮,只是上面纵横交错着数道鞭痕,皮肉外翻,边缘已经结了血痂,隐隐发黑,而由于方才沾了水,更里面又隐隐开始渗血。沈非服侍沈聿已有七年,除了随军北伐大梁的那段时日,他还未见过沈聿身上出现如此重伤。这伤疤深浅均匀,甚至两两间距都差不多,沈非一眼便瞧出来,这不是打斗中受的伤,而是受了鞭刑。沈非倒吸一口冷气,声音不自觉隐隐发颤:“公子在神策营中,怎会受如此刑罚?”哗啦啦的水声响过,连成线的水珠滚下男人劲实的胸膛,沈聿取过拭巾擦了,笑笑说:“怎么不会?如今我可不是哪个将军的儿子,更不是什么小将军。”“现在神策营中,看我不顺眼的大有人在,他们以权压人,要给我受这鞭刑,我还能说不?”男人解释两句,便不再多说。他随手披上寝衣,一边往门口走一边道:“过来给我上药。”沈非却没动。视野中,男人的身影挺拔依旧,谈笑更与平日并无不同,他自己若不说,绝不会有人看出来此刻他身负着如此重伤。“为什么?”沈非咬牙,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公子,你明明已经决定不再任职,远离京城,为什么又突然亲近翊王,为什么甘愿受这样的苦也要留在神策营!这明明不是你想要的——”“没有为什么。”沈聿淡漠的声音打断了他。男人仍背对着他,没有回头,身影如沉默寂寥的远山。良久,他平静地说:“我曾经欠了别人,现在就要还上,沈非,你可明白了吗?”【作者有话要说】修罗场预定都尉“……不明白。”客栈大堂的一角,小厮睁着茫然的眼,望着眼前的俊秀公子喃喃道。两人在红漆木桌前相邻而坐,桌面上搁了壶热茶和两只青瓷茶杯。这客栈环境清雅,人不算多,往来皆是贵客。账房先生在柜台后算账,一片安静中不时响起清脆的算珠声。小厮眨眨眼,小声道:“姑娘为何说扮成男子方便?咱们此行去梁地,路途本就遥远,又不怕被贼人盯上,扮成男子岂非平添麻烦?小的不明白。”这二人,正是沈忆和阿宋。穿黑色短打的小厮正是阿宋,她旁边,沈忆梳着男子发髻,头上插了根白玉簪,身着梅花如意纹天水碧袍,手中摇着折扇,俨然一个清秀文弱书生。五日前,沈忆“突染疫症”,告知沈夫人后便连夜搬去了京郊庄子上,实则金蝉脱壳,暗度陈仓,如今庄子里的沈家大姑娘其实是白露假扮成的。那庄子里外都是她的人手,白露天天出来遛弯儿都不会有事,即便是沈夫人和沈聿亲自前来,易容后的白露也能以假乱真。没了后顾之忧,沈忆才放心地带着阿宋女扮男装,来到京城以北三千里的聊城,落脚在这间福来客栈。这聊城正在京都去帝巳城的必经之路上,五日前沈忆去庄子上时便给季祐风递去了消息,言明她会与他一道前往梁地,并约他在这客栈会面。如今算算时间,季祐风应该快到了。沈忆往大堂门口望了一眼。如今时令已入深秋,聊城又地界偏北,更是寒意沁骨,客栈已挂上了厚厚的门帘,将门外车马行人遮挡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到,沈忆收回视线,优哉游哉地摇着折扇,回答阿宋:“此行是同季祐风一道,他随从里没有女子,咱们两个太扎眼,自然是扮成男子更好。”阿宋想了想:“姑娘是担心于翊王殿下清誉有损?”沈忆摇着折扇的手一顿,她还真没在意这个……“不是,”沈忆道,“我是担心季祐风一路有女子随行的事传回京城,叫那沈聿知道了。”沈聿猜她和季祐风的事一猜一个准,诡异得很,难保不被他猜到她装病躲去庄子上是假,与季祐风一道去梁地才是真,届时……阿宋点点头:“原来姑娘是担心沈公子生气。”“……”沈忆转过头看着她,高高挑起一边眉毛,“我,担心他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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