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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搁猫窝狗窝的地方重新打扫收拾后,如今给姚得水住正好。它开始吃草料后,就不大适宜再待在铺子里头,怕不干净,也容易有一股草味儿。搬出来,它自个儿也乐意,毕竟铺子里大多时候都是黑漆漆的。姚得水作为一头驴,居然?还有些?怕黑。四月的天更加和暖了,三两日下一回雨,却不再透着寒意,反倒一日比一日更炎热起来。前阵子,姚如意跟着姚爷爷他们?去香水行里,彻彻底底洗了个大澡,洗出来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轻了两斤似的。今日起身,姚如意已收起了夹棉的衣裳,换上了轻薄的春衫。她今年没添置几件新衣,身上穿的还是去年那件葱绿的褙子。她退后几步,让桌案上立着的小铜镜能照见全身。镜中人影清晰起来,她瞧着,有些?熟悉,又生出些?心头酸胀的感慨。犹记得,去年刚穿这身时,她才?到?这书里的世界不久。人瘦弱,气色也不好。那时她唯一的目标便是努力地在这个世道活下去,她努力地卤了两百个茶叶蛋,搬到?门?口卖,心里还惴惴不安,生怕一个也卖不出去。也还在为下个月还不上房款而忧心忡忡。那时每日都早早起来卤蛋、烤肠,忙得时常夜里倒头就睡,连梦都来不及做,天就又亮了,日复一日。似乎来不及品尝其中的苦涩,便已熬过来了。但今日再次穿上这件衣裳,她身体养好了,脸上腰上肉都多了,原本?空荡荡的衣裳现下正合身了。不仅是身子骨,她也挣下了两间铺面。柴棚下那个藏钱的小罐子早已不用。姚爷爷当?初的那二十几贯钱,她兑成了一块银元宝,原样放回他屋里。她也跟着丛伯学会了,把钱存进钱庄,换回交子和存根簿子,如今都妥帖地收在床榻里侧的暗屉里。说起来,她的存根簿上已经攒了三百贯了,另还有约莫五百贯,是支撑两个铺子的货款,每月流水进来,再流出去,是不能动用的。每日起来,姚如意都会打开抽屉先亲亲她那厚实的存根簿子,再小心锁好。心里踏实了,这才?开始洗漱,去前头拾掇那两间铺子。如今铺子里的具体活计,自有丛伯、三寸钉和丛辛操持。知行斋那边,还有九畹阿姊、姚爷爷,加上孟博远几个学生做帮衬。杂货铺多半还是姚如意自己照看。她起来先盘一盘账目,再去知行斋转上一圈,把要?补的货色记下,寻两个熟识的闲汉往各处商行送信传话。余下的工夫,便是在两间铺子里转转,看哪里人手紧,就搭把手帮衬一下。近来生意格外好,连国子监外头的人也常来光顾,倒让姚如意有些?措手不及,货品时时告急。忙起来,常要?拖到?深夜,还得拉着林闻安一同算账。亏得他算学精熟,不然?,姚如意怕是连睡觉的工夫都没有了。今日人却比往常少些?。姚如意慢悠悠挽了头发,将杂货铺里的货品一一摆弄整齐,支开了临巷的窗板。一股带着凉意和水汽的晨风扑面而来,巷子里晨雾还未散尽,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人影稀疏。难得清闲,姚如意生了小炭炉,有心思给自己也烤了根淀粉肠。倒下肉浆,在滋啦滋啦的响油声中用竹夹子慢慢翻面,很快热热的油脂焦香便在小铺里袅袅升腾,渐渐弥漫开了。外头早传遍了,说今日必定放榜。好些?学子、邻里天不亮就奔贡院候着去了。只?是这消息早已有了,却实在不知真假,打前几日就天天嚷“今日必放”,结果回回落空,这“狼来了”的把戏演了又演,榜文至今不见踪影。为谨防有人“手眼?通天”“冒名顶替”,放榜的日子也是秘不外宣的,哪日突然?贴了出来,谁也不知晓。但春闱后约莫一个来月便要?放榜是惯例,每到?大致那几日,贡院附近总有一些?大家族的家丁与?旁人雇来的闲汉日夜睡在墙根下,或是附近的茶馆儿里。如学子们?这般日日过去候着的就更多了。姚如意倚在窗边,悠哉地啃着那根烤得外皮焦脆开花的淀粉肠。偶有客人来买杂蔬羹或朝食,她便叼着半截肠儿,手脚麻利地张罗忙活一阵。刚把铜钱丢进柜台里的钱匣子里,又见林维明、孟博远和程书钧三人从巷子口的程娘子家晃悠出来。他们?要?买几饼胡荽味儿的速食汤饼,带去知行斋里吃。她与?他们?熟识得很,扭身去靠墙的货架上取那码得整整齐齐的油纸包。一边利索地包着面饼,一边拿眼?瞅着他们?,好奇地问:“咦?你们?几个今日这般沉得住气,不去贡院街凑热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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