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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凭醒来的时候,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被送回院子,躺在屋内的榻上。
他推开门,就看见赵长起坐在院内。
这个人看见他,就翻了个白眼,冷冷地哼了一声,然后也不说话,两眼狠狠地瞪着他,每次跟他的目光对上,就用力翻上去一个白眼,再呵呵一笑,阴不阴阳不阳地冷哼一声。
顾凭真诚地问:“赵将军这是来找我算账吗?”
赵长起磨了磨牙。
他真想跟顾凭算账啊!这些日子的提心吊胆,心力交瘁就不说了,那天他带着一群方士辛辛苦苦地爬下漳崖给顾凭招魂,那一趟的花销,还是他自掏腰包的。他盯着顾凭那毫发无损的脸,真想让这个人给他连本带息把钱赔回来。
但是,这话在他胸口憋了又憋,他还是说不出口。
……被人骗了还给人倒贴钱,这要是传出去,他以后还能不能在顾凭面前挺起腰杆做人了?
“姓顾的。”赵长起咬牙切齿地道,"这笔账我记下了!"
顾凭望着他,那眼神特别从善如流,特别知错就改,提起茶壶给他斟茶:”是我错了。我听说在我死遁后,赵将军还——“
赵长起猛地提声打断:“谁说的,假的!”
顾凭:“……花钱找大儒写了一篇祭文。”
他忍着笑道:“这件事是我之失,我本来还准备将润笔费补给赵将军呢。原来没这回事吗?”
赵长起:……
他干咳了一声:“……有没有的,你自己心里没数?”
又翻了个白眼后,他没好气地道:“顾凭我告诉你,你就算把这润笔费补给我,这笔债也消不干净。还有别的呢。”最后那句话,他还是不自觉压低了声音,说得嘀嘀咕咕。
喝了一会儿茶,顾凭道:“这一次这么大的动作,殿下打算怎么向朝廷交代?”
赵长起瞥了他一眼。
说真的,这次顾凭宁可死遁也要逃离殿下的举动,真是挺寒人心的。别说陈晏了,连他当时站在顾凭藏身的那间屋子外,看到顾凭安然无事的样子,他都觉得自己这颗心有点被伤到了。但是现在,眼见顾凭回来,言语间还是在为陈晏打算着,他忽然就觉得……哎,其实这样也……
这个念头一出,赵长起立刻狠狠地唾弃了自己。
做人,怎么能退而求其次到这种地步!
他说道:“这次为了找你,殿下明里暗里的动作都太大,暗部倒还好说,找到你之后,殿下就令沈留将该撤的都撤回去了。但明面上那些牵扯到官府的调度,确实要给个交代。”
赵长起喝了口茶,淡淡道:“殿下将青君的事报上去了。在南疆发现了疑似隐帝幼子的踪迹,那些动作都是为了去找他,与你无关。你这边,我们到时候随便编一个滚落崖涧,重伤昏迷,数日后才被我们发现,也就能遮掩过去了。”
顾凭点了点头。
赵长起:“南疆王新降,正式时局大变的时候,浑水之下,很多事反而更容易入手。这些日子,我们拔出了那青君的两处据点,今日一早传来急报,似乎发现了青君的藏身之处,事关重大,殿下已经带人过去了。”
拔除了两处据点,连藏身之处都快扒出来了?
顾凭想,这些事恐怕不是一日之功。
当初陈晏将沈留急调过来,就是为了秘查隐帝幼子。但那个时候,他明显是不想惊动朝廷的。毕竟此事干系重大,朝中各方的势力都在关注着,太早报上去,容易无端生事。如果不是为了给近日的大动作找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陈晏应当还是不会现在就把这件事摊在台面上。
他们正说这话,忽然,一个人疾步进来,行了一礼,禀告道:“将军,司丞,刚接到急报,南疆王薨了。”
赵长起猛地拧起眉:“什么?”
那人禀道:“南疆王的叔叔新献了五个蛮女,其中一个腰藏利刃,趁着近身献舞的时候,将刀送进南疆王的右胸。他当时便气绝了。”
赵长起揉了揉眉心,厉声道:“在他身边,不是放了人吗?”
那属下禀道:“在那蛮女第一次靠近过来的时候,我们的人阻了,但被南疆王驱了出去。第二次她再动手时,也来不及阻拦了。”
赵长起:……
这真是人要找死,想拦都拦不住。
他问道:“可有查出是什么人指使的?”
“那蛮女杀了他后,长嘶一声,说自己终于报了父兄之仇,然后就拔刀自尽了。”
顿了顿,他又道:“有人认出来,说她的相貌仿佛与当年南疆王长兄的一个宠姬颇为相似,南疆王长兄身死时,那宠姬留有一女……后来,南疆王长兄那一支,男子都被除尽,那个幼女不知所终,如果是她,那年纪亦可以对上。”
南疆王当年刚即位没多久,就被自己的兄弟赶了下去,但那兄弟也没有坐稳王座,不过数月就被身边人给暗害了。在那之后,南疆王又被迎了回去。
赵长起朝顾凭看了一眼,低声道:“南疆王跟青君有牵扯。”
顾凭点了点头。
这件事他早已猜到了。无论是当初退居沉谷,还是龙风镇的那一次夜袭,这样的局都根本不是南疆王能布得出的。
赵长起:“当年南疆那场内乱,或许就是青君插手。他们应当那时候就有联系了,我们原本打算留着南疆王,再顺着他去查青君布在南疆的暗线……那个青君,下手真是狠辣。”
这哪里是一般的狠辣。南疆王虽然归降,但是和青君那边却并没有完全撕破脸。日后青君若想用他,南疆王这条路他不是不可以走。
也是因为这个,在受降之后,陈晏依然安排人留意着南疆王的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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