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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人钟的噩梦并非是真的沉眠。它转换的,是你看整个世界的视野。
在这个世界,你所见一切,均为你所恐惧之物。你或许的确保持清醒,但这世界却疯掉了。在恐惧的驱使下,你一路狂奔,哪怕在现实中遇见足以威胁性命之物也毫无察觉。
饰非哪敢让自己留在操场上接受噩梦洗礼,他径直走向操场边的盥洗室,确认门关好后,才瘫坐在地。
梦魇此时已经压制不住,义眼中,绯红色泛出,随之一起的,是耳边淅淅沥沥响起的暴雨声。
——他回来了……
噩梦之中,大雨,步步紧逼的道铃声,这些一如既往。
饰非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小了,他似乎回到了孩童时期,雨幕中的高楼对他来说像是巨人,他抬头看去,却有了新的发现,嘴巴微张,呆滞在原地。
眼前居然有一颗月亮……这种漆黑的无光雨夜里,乌云却并未完全遮蔽天空。一枚红色的血月高悬天际,将绯红之色铺满大地。
饰非暂时忘却身后的道铃声,他盯着那月亮看,倏忽一下,那月亮产生诡异的抽搐,月面上的阴影汇聚成瞳孔,开始旋转,然后,其将一道不可言说的视线对焦在饰非的位置。
对视……良久的对视……
暴雨中,饰非披着一身血色月光,他良久说不出话。
直到身后那道铃声响在耳边,一股特殊的血腥味弥漫在鼻腔,他才猛地回过神,他刚想回过头,却感觉到有一只手按在肩膀上。
手发力阻止他回头,他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响起:
“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这是祂给你的礼物,饰非。是对你的诞生最美好的祝福。也是对你这一生最恶毒,最长久的诅咒。“
“这份礼物,你可以叫它……”
“——羽化仙。“那声音说道。然后,仿佛有团火在饰非的左眼中点燃。饰非发出痛苦的嚎叫声,他跪倒在地,捂住左眼,剧烈的疼痛让其直冒冷汗,想将那团火从眼睛里抠出去。
“滚开,滚出我的眼睛!“饰非咒骂道,那团火却不为所动。反而因时间的推移,灼烧感越发深入,到最后,甚至在饰非的左眼里生了根。
其刻印在血肉中,哪怕挖骨取髓也难以磨灭其印记。
饰非松开手,从雨水的倒影里,他看见原本那只黑色的眼睛被一团燃烧的火焰取代。
火焰将熄,最后,留下的是一只如玻璃般的义眼。
义眼中泛出血色,为环境套上滤镜,红色……到处都是红色!
红色的月亮,红色的暴雨,红色的大地,还有穿着红色道袍的无头男人。
饰非看着那道人继续摇动道铃,而后不知从何处,锁链与绞绳如蛇蜿蜒而出,每根锁链的末端都束缚着某物。
饰非定睛看去,却赫然发现,那全是一颗颗人头……
锁链上浮,缠在树杈之间,其顺势下垂,然后,那些人头以极诡异,极恐怖的姿态吊在饰非的视线里。
一……二…….三……
饰非一个个数过去,他一共数出七个人头。人头一个不少,为首的那颗也不是别人的,正是那红袍道人自己的脑袋。
只剩一颗头的道人似乎还没死透,从高处俯视饰非,他发出低语:
“逃啊,快逃啊…….饰非。“
“——千万别被祂抓住。“
世界出现裂痕,一切都定格在此刻。饰非意识不清,他用手抓挠自己的脸,一时间,红袍道人说话的动作,还有漫天的大雨,全都不动了。
红色化作一道漩涡,漩涡旋转间将可怕的噩梦收纳进去。
四周静悄悄……饰非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跪倒在盥洗室的地面上,脸上因为抓挠有了一块伤口,但还好,不算严重,只是擦破了皮。
泪痕尚未擦干,左眼的眼皮一跳一跳的,些微酸痛。他看向镜子,模样多少有些狼狈。
但还好,盥洗室里一个人都没有,没人发现饰非的窘态,他对着镜子看了许久,视线始终落在左眼上。
“羽化仙……”饰非念道。待浑身酸痛稍微退却,他才站起来拧开水龙头,将一捧清水打在脸上。他将脸埋在水中,试图冷静下来。
此刻,他对那愚人钟的威力才再度有了新的认知。真是可怕的东西,他很确信自己只看了那怀表不到一秒,但被拉入噩梦时却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一时间他竟有些同情卡梅伦,和自己不同,卡梅伦要在噩梦里过一辈子。
“是不是稍微有些过火了?”他想道。但随后,又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他重新将水龙头拧紧。
他必须那样做……不仅是为了报复卡梅伦,更关键的,他知道卡梅伦是条鱼,一条用来钓大鱼的鱼饵。
没有毛巾,所以索性用囚服擦干水渍。饰非睁眼打量盥洗室,他略微估算时间,操场上那些人的噩梦应该也要结束了,他最好
;趁现在没人,赶紧溜回去,以免被杰克再找机会堵住。
但就在饰非转身打算离开时,忽然,他眼前飘过一些红色的宛如丝线的东西。
他顿在原地,皱眉,视线看向那些红色丝线。他确信自己之前看不见这些,他仔细打量,然后闭上左眼,那些丝线很快就消失了。
他交换了一下,尝试只以义眼视物,义眼本身没有视觉能力,只使用义眼时,饰非看见的应当是一片漆黑。但此刻饰非的心跳却因为看见的东西慢了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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