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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脚乌鸦从他们头顶飞过,他听见碎石滚落的动静——不到半米之外,赫然是一道断崖。深不见底,山壁上没有人工开凿的痕迹,各类奇石外凸,半腰和底下团着一丛丛的绿,鲜亮得过分,没有一丝杂色,像是山垣外露的胃。有鱼一惊,跳又跳不下来,怕秋旻速度过快大抵刹不住,胳膊死死绕过对方脖颈往后勒,冲他耳朵吼道:“没路了!”“死了就醒了,又不是真死,你在害怕什么。”秋旻无视他的挣扎,一脚踩上去。有鱼骂了句脏话,不由屏息闭上了眼睛,肾上腺素狂飙的同时,却没有感受到失重感。他等了一会,心里打鼓,又在那人的轻笑里很没面子地睁开眼。对方还悠然地说:“你看,是能走的,障眼法而已。”没有踩空,也没有粉身碎骨。地图板块加载,雾气逐步散开——他们在半空行走,脚下像是一面横亘在山崖间的高度透镜,巨大,广阔,望不到边。涟漪状的纹路在每个落脚点渐次散开,流光溢彩,比之生花。有鱼抿抿嘴,抽出心思去解挣扎时缠在秋旻领扣间的流苏,指节蹭过对方喉结,才发现上面横着一道刀口,还挺新,痂都是软的:“穗穗脸上的伤都好了,你的怎么没好?”“我体质差不行吗?”秋旻没好气地说。有鱼不知道,自己与方恕生对峙时,秋旻一时不察,唐横划开筋肉,差点削断他的颈骨。四面寂静,偶有鸟鸣。有鱼观察着周围:“一个人背着尸体走这么久,来回不怕诈尸,不怕遇祸,还不怕迷路……不对,为什么是一个人?”成衣铺内。苟着的方恕生在翻记事簿,看着看着有些奇怪:“一般来说,非亲眷子侄送尸入棺,为避免些不好的事情,该是两人及以上结伴而行。可为什么……这些记录里大多只签有一个名字?”穗穗又杀了一波外乡人,边擦刀边从门口跨进来,便答:“原先是多人,后来出了事,就变了。”方恕生仰起脑袋,好奇道:“什么事,诈尸?”穗穗盘腿在他身边坐下,摇头道:“你结合一下那口神出鬼没的水晶棺材。为求财,世人往往有骨头便送骨头,没骨头便送尸体,可欲望无穷无尽,没了尸体会怎么办?”方恕生倒吸一口凉气:“没了尸体便制造尸体,他们会杀人?”“刚开始没那么丧心病狂。”穗穗回忆说,“历史上有过记载,为了在不伤及性命的情况下尽可能取得财物,他们会以稻草和牲畜肉块充当脑袋和躯干,再集齐人的四肢,那往往是不同的人拼凑而成的。”“砍肢体求财分赃?”方恕生直犯鸡皮疙瘩,“这野史被禁过吧,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嘘,你就当内部资料,别说是我说的。”穗穗说,“后来投机取巧骗不过,但是架不住棺材的确喜欢肢体。”方恕生心念电转,结合记事簿的时间跨度和起止时代猜测——“所以这个柴桑,刚开始或许也是断肢,后来砍无可砍,肯定出现了许多人为的意外。”“比如,一起送尸体的人因故丧命或失踪,某段时间内新生儿及幼童大批死亡,来势汹汹又找不到源头的疫病……”“再后来,村镇外扩,亦或是外镇得知关窍联合灭了柴桑。总之此地辗转发展,逐渐演变成大城市。”穗穗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一副“我没详细透露是他自己猜出来的”复杂表情。“三十年代……三十年代……”方恕生说到激动时站起来,透过窗户环顾街上建筑,捶着掌心说,“直至当局无能,外寇长驱直入,全省沦陷。”他回身道:“这里阴气这么重,处处透着诡异,难不成是外寇知晓水晶棺一事,干脆屠杀了全城?”“还有一种可能,”穗穗索性加入他的头脑风暴,“那时国之所及无不是焦土一片,所有人都在寻求出路,所有人都觉得活不过明天。”此地被严格封锁,各式关卡重重,内部逃不出去,外部无人来救,每分水深火热,每秒心惊胆战。“左右不过一死,可总有人会想到那口棺。”水晶棺既能吞尸吐财,那么财从何处来,尸体又到了哪里去?绝不是凭空。雾霾一般厚重的绝望之下,那口棺或许能拼得一线生机,或许是脱离人间炼狱的介质呢?“比之战争,比之恐慌,可谓桃花源。”穗穗说,“所以水晶棺最后一次现世时,必定尸骸遍地,血肉相绞,独独棺内塞满了已至癫狂的活人。”方恕生立于阳光之下,听得毛骨悚然:“这种程度的祸事,为什么历史上全无记载?因为涉及神鬼被抹去了……不对……连各种陋习都能找到一字半句,独独这个,半点痕迹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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