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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他睁开眼眸,嗓音低哑。
“还冷吗?头还疼吗?”
谢昭僵硬地摇了摇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谢执似乎察觉到她得不适,费力地撑起身子,将她扶起,又将一旁备好得温水递至她唇边:“来,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她接过来,冰凉的指尖碰到他手背,那温度却烫得惊人。
他还在发烧。
“阿兄,你……”谢昭心绪复杂,不知该说什么。
谢执轻笑一下,“无妨,一点风寒而已,已无大碍。”
屋外传来顾长安的声音:“大人,小姐,早膳和药都已备好了。”
谢执应了一声,顾长安便将东西端来进来。
两碗药,一碗谢昭的,一碗谢执的。
“昭昭,先喝药。”谢执接过药碗,试了试温度,才递到她嘴边。
谢昭望着那只握着瓷碗的手指,手还在抖,却捧得稳稳的。
她别过眼,终是没拒绝,顺从地喝完药。
谢执看着她喝完,这才端起自己的药碗,一口饮尽。他喝药的动作毫不拖泥带水,眉宇间却因那苦味而微微蹙起。
谢昭指尖捏着被角,半晌,轻声开口道:“除夕夜……你我都不在府中,娘亲定是担忧坏了。”
谢执将空碗放至一旁,轻轻揉了揉她手腕,仿佛要驱散那里的寒意。
“不必担忧,阿兄早已命人回府禀报了,昭昭身体不适,太医言明需寻一处温暖之地静养,母亲已经知道了。”
“静养……?!”
谢昭一瞬间再也克制不住,她盯着他,声音沙哑又尖锐,像是被逼到悬崖的困兽,眼尾通红:“谢执!难道你真的打算把我关在这,永远不见天日吗?!”
她一口气没接上,胸口剧烈起伏着。
“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到底要疯到什么地步!谢执?!”
她的话语在屋内回荡。
谢执站在她面前,盯着她。
像是下一瞬就要跪下来求她,又像是随时会把人拆解入腹。
半晌,他才哑声笑了笑,眼神深处是拼命压抑的狂澜:“等过些时日,你身子好些了,阿兄便带你回府去看看母亲……好不好?”
“……”
谢昭只觉自己像一尾被抛上岸的鱼,徒劳地翕动着嘴唇,喉咙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像是在进行一场悄无声息的凌迟。
——
“昭昭这副画,又进步了许多。”
谢执低头看着她刚完成的雪梅图,声音轻柔,带着显而易见的赞许。
指尖不经意掠过她执笔的手背,随即像是被烫到,迅速移开。但那微不可见的颤抖,却泄露了他极力压抑的情绪。
谢昭注意到他的动作,心头一颤。
他似乎真的在努力,努力维持着“兄长”的界限。试图用这层熟悉的身份,缝合那日几乎将他们吞噬的裂痕。
这种刻意的克制,反而更让她感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
日子在一种诡异的温馨中流淌。
谢执像过去那样,做回了她温柔体贴的兄长。
他会守在她床边,给她讲京城近日的趣事,或是讲各处的市井百态,风土人情。一句句娓娓道来,声音带着病后初愈的沙哑,却格外温柔。
他会陪她在院子里散步,会指着园中花丛笑着说:“记得么?你幼时最喜这般热闹。有回贪玩跌进花圃,沾了一身泥泞与落瓣,惹得母亲好一顿数落。”仿佛那些旧日时光从未沾染阴翳。
会笨拙地炖一盅补汤,守在炉边直到汤色浓白,然后小心翼翼地端到她面前,看着她喝下,眼底是满足的微光。
会在她临窗作画时,安静地坐在一旁,目光长久地流连在她专注的侧颜上,偶尔在她笔锋凝滞时,低低提醒一句“此处枝干可再添一分遒劲”。
他的手有时会极其自然地抬起,替她将一缕散落的鬓发别到耳后,每当这时,谢昭的身体会先于意识做出反应——一种习惯性的、源自十几年亲昵的松弛感,让她几乎要像过去那样,微微偏头蹭一蹭那带着暖意的指尖。
这一刻的沉沦是真实的。
眼前这个人是谢执,是她的阿兄,是自她懵懂记事起便护着她、宠着她、为她撑起一片天空的人。
那份刻入骨髓的信任与依赖,如同呼吸般自然,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割舍干净。
在他刻意维持近乎完美的兄长姿态里,在他讲述幼时趣事时低哑温柔的笑声里,在他笨拙却执着的关怀里,她偶尔会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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