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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目灯色缀在他眼尾,步蘅见他眼眸发亮,也扬起眉梢:“你不会让我在前途和感情之间博弈哪个更为重要,我也明白。”
静夜风飞,灯晓人意,一室安稳。
哪怕风拍窗仍在间或制造些响动,静下来的数秒,静到似乎能数得出对方的心跳声。
聊得这么正经,封疆又蓦得有些担心:“会不会觉得无聊?”
步蘅瞬间感应到他的意思,喉头微紧:“您是担心哪儿无聊?”
“总说些老气横秋的道理”,封疆控制眼睫机械地扑闪,不咸不淡地说,“以前就有人喜欢拐着弯儿说我没意思。很久以前,暴雨之前,我见黑得早,怕有人沉浸式跑圈来不及躲,又不知道最近的能避雨的地儿在哪儿,就在隔壁灌篮板,预备带路。但人最后赶在落雨前撇下我先走的时候,路过我,嘀咕了句——捡球捡得不累吗?”
下雨并不是稀罕事。
步蘅有同一时间节点的记忆,但并非是如封疆所述的同一段。
两厢对比,可以说大相径庭。
不能排除没有被人为歪曲的成份。
何况他挑起的那个语气,三分唉三分叹三分怨一分累的,怎么听都觉得有些演绎的劲儿。
稍微往这个可能琢磨了下,步蘅便忍不住抬手拧封疆手背,力道轻,不算瓷实,但不能说没有惩罚的意思。
封疆的表情,在她下手的那一刻,却是往夸张了的方向走的,长“嘶”一声,仿佛被捏得很痛。
步蘅当即松手,紧接着并拢手指,揉按她此前施力的位置,边揉边说:“既然这么个聊天儿法,事已至此,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那年初夏,热风横穿六月,院儿里保卫科的门外总浮荡着西瓜汁清甜的味道,绿意喧嚣,但蝉鸣未起,北方雨前也不见蛙声。
她等了又等,等篮球场里的人都散去,等到雨将落,也没有等到刚结束毕业典礼的人顾得上跟她搭话。
“跑圈的人走的时候提了个包,包里装着她抱了半天的校服,揉得后背都起了褶儿。那个时候,学校里流行找毕业的师哥师姐在校服上签名。上午,她找到一向钦佩的两位师姐在校服上留了名字,目标人物里还有一位师哥。但他一直在人群里应付别人,下午离开学校了,又在球场里跟各路弟弟妹妹说笑。她抱着校服酝酿了很久,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上前。好不容易把那些弟弟妹妹都熬走,雨眼见要憋不住了。她又告诉自己——算了吧,在乌漆墨黑灾难片现场一样的地方,把校服小心翼翼地捧出来,捧给人家,那场景下,不像求婚也跟要告白似的,再把人吓着。”
一前一后,两模两样儿的故事。
没打商量,但莫名有点逗哏、捧哏的意思。
封疆禁不住笑出声,听到这儿,再次侧转身,抬臂轻撞步蘅胳膊:“这算讲完了?都没个结尾。”
“完了。已经大方到,讲的长度是你的两倍。”步蘅不肯再多说了,也不肯对视。
时隔数年,当时的晦暗天幕、空旷跑道、窄仄篮球场……随着她的叙述迅速向封疆的脑海侵袭,又在她话落的那一刻,急速向后退去,离肩并肩的现在是那样遥远,渺不可及。
也同时懂了当年那隐约的角力和较劲,其实并非是错觉。
“好,当讲完了。那你打算怎么补偿?”封疆另起话题,问得泰然自若。
步蘅原本是要站起身再煨一壶热茶的,听到这句话又再度坐下来,只觉得对面的人开始不讲道理:“我们是交换故事。已经一换一了,还要怎么补偿?”
封疆没立刻搭腔,在她面前曲指揉按眉心,又敛了笑,挂了副带点无奈、亦带点累的模样:“你这个老故事,让听的人伤心了。你有三个目标人物,按重要性排了123,经过深思熟虑后,还放弃了3。”
步蘅原本认真在听,看他还有什么新道理要讲,临近末尾才发觉眼前人这是又在逗她:“喂!”
她以前便很服他这种不管对面人死活的语言组织方式,也不讲基本法。
“哦,还吼3。”
听这控诉,被控诉的人简直冷酷无情。
根本寻不到更好的办法,步蘅只得以强塞近手边儿,便宜舅舅预备的绿豆糕给他的方式举白旗。
*
至惊蛰。仲春醒,万物生。
封疆随步蘅同程次驹见面是在一个傍晚,在窗格外叶浸斜阳,星辰将起时。
程次驹提议会面时,打着要步蘅还当初他牵线付棋鸿那笔债的名义。
他也没有同步蘅遮遮藏藏,一开始便同步蘅讲明,此次见面挑的地儿是私人场合,但谈的内容涉及公事。
程次驹困于晚高峰的车流,迟他们一刻进相约的开在四合院内的淮扬菜馆。
踩着暮色进包间前的刹那,脚步声和寻光而来撞窗的飞虫扑棱声和鸣在一起。
珠帘掀开的时候,封疆同步蘅一道抬头望过来。
两双明眸迎面打眼而来,程次驹脚步一顿,换了个笑微微的神情才进门,同时示意两人不用起身。
封疆在程次驹向侍应生递外套的间隙,斟了一盏新茶出来。
茶汤澄亮,摇漾着茉莉花香。
他将茶杯推向程次驹。
程次驹垂眸接过,心知这茶是他斟给初次见面的“程二哥”,而不是已经在前期的接洽过程中与Feng行生出信任壁垒的KS的“程总”。
“二哥”,步蘅在此时抢先开口,“公事可以谈,但今天的主题应该还是好好吃顿饭,对吧”?
程次驹细长的眸仍是弯的,笑得轻,乍笑开就烟散一般掉下唇角:“我跨了半座城过来,不先问问我饿不饿,先警告我,自个儿反省反省,这么对你哥,像话吗?何况,我哪根儿眉毛头发看起来像是来者不善?”
他转而望向封疆,话却还是对步蘅说的:“要不让你的封疆来评判下,问问他,我还持有摆鸿门宴的丰厚资本吗?”
此前封疆同程次驹的面对面接触其实有限。
KS从潜在的他们想要争取的资方,变为与Feng行所寻求的投资理念不合的资方,是在同他们抢滩占有率的“驾到”频繁释放与KS接触的消息之后,但更关键的影响因素是KS派出的尽调小组最为关注Feng行扩张的规模,以及对方展露出的“规模至上”的经营理念。
在程次驹面前没什么需要忌讳的,步蘅刚想反驳几句,却感觉到桌下封疆的手覆了过来,扣在她搭在膝头的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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