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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汝萤点头应允,看着夕阳即将没入地面之下,便起身想要回宫。宋仙姑按住她,又说:“公主想是来得急了些,现下发髻都散了,叫圣人见了怕是要恼的,且叫奴婢为公主重新梳一梳发髻。”不待李汝萤拒绝,李漪已摆手去令人取了梳髻发的物什。妆奁很快拿来,宋仙姑梳发的动作虽快但却极稳。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将李汝萤浓长的乌发重新梳挽了发髻。李漪看着她有片刻的怔愣,而后舒展眉目,从头上取下一支白玉莲花簪插在了她的发上。李汝萤不解:“姑母?”李漪将有些发抖的手拢藏在了袖中:“若蝉梳的发髻还是最好看的,再簪个簪子才更配得上她的手艺。”李汝萤未置他想,起身抱起诗稿出府而去。她站在府门外,却久未等到牵马的小厮。不多时,宋仙姑也从门里走了出来,对她道:“公主,奴婢送公主一程。”李汝萤本想拒绝,却又有名小厮惨着脸向她跑了过来,言说她的马儿不知怎的闹了肚子,现下如何也牵不来了。眼看着宫门便要下钥,李汝萤只得提裙上了宋仙姑的车马。车马不消多时便来到了皇城门外。李汝萤方才道了谢跳下车马,便见宋仙姑提了个食盒也跟着下来了。李汝萤道:“仙姑,不必送了。”宋仙姑一笑,举了举手中的食盒:“瞧我这记性,一早应下要送些糕点给皇后娘娘的,公主咱们还得一并再走一道。”李汝萤想将食盒接过,一并送去。宋仙姑道:“奴婢同娘娘仍有些话要讲,便不劳烦公主了。”于是,两人又一路行过皇城进入宫城,眼看着就要到了皇帝所常居的含象殿了,李汝萤又同宋仙姑作别。宋仙姑颔首止步,看着她候在了殿外。含象殿里已经上灯了,皇帝坐在书案前批着谏疏,元善的身影忽投在了简牍之上。“陛下,同章长公主旧日的诗文送来了。”皇帝搁下笔:“拿进来。”殿门推开,未散的最后几缕橘光投了进来。皇帝不由地抬了抬头,只见元善身前,有一梳着乐游反绾髻的女子站在光影中,髻发上的莲花簪子熠熠生辉。她身上尽披橘光,像是踩着云霞从天归来之人。“阿澜,是你原谅阿兄了么?”皇帝疾步走来。阿耶何时对自己这般热络了?李汝萤抬起头怔怔地望向皇帝。看清人后,皇帝的脚步瞬间止住,皱着眉:“荆山,怎么是你?”李汝萤身后,忽有一道恭敬的声音响起。“奴婢宫人宋氏,见过陛下。”皇帝摆手令她起身:“若蝉,你如何也来了?”宋仙姑不动声色地将食盒在桌案上打开,从其间端出了一碗如同各色莲花堆满的饼餤。“前日夜里长公主托梦给奴婢,同奴婢讲,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便是最后没能再为陛下做一回莲花饼餤,便是她如今去了天上都寝食难安。“奴婢不想叫长公主在天上不安,斗胆便想替长公主再做上一回献与陛下。宋仙姑向一侧站了站身子,略微欠了欠身好叫皇帝看清这一整碗的“莲花”。“是以奴婢昨日一早,便遣人四处去采备所需的时蔬,荆山公主昨日见了,知是要为陛下做的,便也一心想为圣人您尽一回孝,奴婢便应下今日同公主一并做。“原本今晨公主回宫了,奴婢以为公主不会再同奴婢做这饼餤了,但公主却执意要为陛下尽孝。陛下您瞧,这满满的一碗,与长公主当年做的,可是有些相像么?”何止是相像,简直就像同一人所做。皇帝提箸夹了一只。“朕记着,这莲花饼餤是同章头一回学做的膳食,说是做法简单易学,最适于她这样的小糊涂鬼。”所谓莲花饼餤,就是将用不同颜色的面糊烙就的薄饼内,卷上数种时蔬丝,卷好后类似于莲花的形状。再将这一朵朵“莲花”堆摆在碗中,恰如一束盛放于碗中的莲花。宋仙姑含笑道:“奴婢记着长公主曾说,她的阿兄终日吃些腻歪的玩意,这饼餤里夹了这么多时蔬,正好叫阿兄解解腻呢。”皇帝的眉目变得舒展起来。“是,同章总是记着朕的。”宋仙姑却忽鼻中酸涩,声音微颤:“若公主当年不与先皇置气,公主她便不会十六年前的那场大火,这些年一直出现在奴婢梦中,奴婢本该追随公主而去的”皇帝放下箸子,抬手扶在她臂上。“怪朕,都怪朕,是朕欠同章的,是朕的错。”宋仙姑忽拜倒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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